孟栎说，“你会放我走吧？”
他用力的抿了抿嘴。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眼底的滑过得逞的笑，真的像猫一样。
“好。”
我替孟栎应付了那些看守的猎人，他趁机逃走了。
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病房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已经找不到孟栎的踪影了。
无疑的，猎人再一次把我给抓了起来。
这是第二次被抓。
我的目光停留在医院明晃晃的灯光上，想起第一次被抓自己反抗的理直气壮，这一回却彻底没了底气。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侦探先生毫无消息。
当然，我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嚷着要见洛子昀了。
灰白的墙壁像一张巨大的白纸立在我的面前。
和和这个肃杀的冬季倒是异常的匹配。
“这一次，为什么不问我问题了？”‘沈汐就坐在我对面。
她转动的笔’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因为证据确凿，不需要问。”
她手中的笔好像一把枪，随时都可以定我的罪。
“你觉得我会怎么样？”我问沈汐。
她没有回答，站起身去接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她回来了。身后跟着伽。
伽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衬着整个人的脸更白了。
我看了一眼墙壁，又看了一眼他，觉得他的脸更胜一筹。
面无表情，呆板无聊。
却又俊美不凡。
这种话，我只会在心底默默的想，绝对不会对他说出口。
当面夸奖自己的好友，是一种谄媚。
“听说你放走了他？”伽像是来看望牢狱多年的朋友，语气难得温柔。
可我却觉得他的声音硬邦邦的打在了耳朵里。
“我只是不想让他死。”这是真心话。
伽长叹一口气，伸手把我柔顺的长发揉成了鸡窝，“不要和人类过于亲近，会影响判断的。”
孟栎没有逃走。
准确一点说是，没有逃出洛子昀的手掌心。
他背抓了回来。
“就关在你的隔壁。”伽敲了敲墙壁，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灰白的墙壁就从一张纸变成了一面镜子。
孟栎坐在另一边。
洛子昀料到了一起，提前做好了准备。
包括，我一定会让孟栎逃走这件事。
“圣母。”来接我的吾界看了我一眼，如此总结道。
他说，我好心放走孟栎的行为不光愚蠢，而且讨人厌。
他围着白色的围巾，看见我之后就取了下来往我脖子上套。
我嫌弃的推开他，“你要绞死我吗？”
吾界冷笑一声，“我倒是想。少让我操点心行不行？”
他掰开我的手，把围巾缠在我脖子上。
我看了一眼镜子，围的也太丑了吧？
对于我还是想要去见一面孟栎的想法，伽表示了无所谓。吾界翻着白眼，“圣母，你不会又要去放走他吧？”
我庆幸吾界的毒嘴让我在冗长的生命中保存了还算正常的三观。
虽然可能也不太正。
“不会。”
洛子昀在一边喝茶。看见我，他笑了，“还好吗？”
我以为他在嘲笑我。
可是他立马解释道。
那个护士，有问题。
洛子昀发现之后，就想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于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突然离开。
“找到了孟栎的母亲。”洛子昀说道。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就是那个护士。”他补充道。
我想起了护士紫红的指甲。
的确是很艳丽的色彩。
可是，护士是不可能涂指甲的。
明明应该是很容易理解的疑点，却因为身处其中让我觉得理所当然。
我看见孟栎呆坐在审讯室，面对猎人的质问一言不发。
我指了指里面，“我可以去问他。”
对于我之前的行为，猎人们表示了一致的拒绝。
可是洛子昀却说，“我在一边看着，不会有事的。”
出于对洛子昀的信任，他们同意了。
灰白的墙壁可以吸收所有的温度和色彩，于是世界变成了灰白色。
孟栎被注射了某种药物，显得很疲惫。这是针对吸血鬼研发的药物，会让我们丧失一定的行动力。
我不由得的感慨，要是用在人类身上，便是不人道的。
可是我们是吸血鬼，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盯着孟栎的眼睛，从他猫一般的眸孔中看见了自己严肃的脸。
房间是灰白色的。
我的脸也变成了灰白色。
“你其实没有人格分裂吧？”
少年的眼眸终于转动了一下。
我好像听见了压在枝丫上的雪花坠地的簌簌声，那些坠落的雪尽数砸在我的心上，冻的人直打哆嗦。
孟栎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会用力的抿嘴唇。
当时，他要我放他走的时候，用力的抿了抿嘴唇。
本来只是一个带了些孩子气讨好的表情，却成为了破绽。
可是，悲哀的就是，尽管我察觉到来了这一切，还是选择了放走他。
所以，当吾界骂我的时候，我才没敢反驳他。
孟栎看着我问，“那你还放走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脑海中却闪过他幼年时期的笑脸。
孟栎没有等到我的答案，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反正我十恶不赦。”
我不想再看他就离开了。
结果，洛子昀在等我。
他告诉我。
那个护士其实是孟栎的母亲。
至于那些案子，其实全都是那个女人做的。孟栎是帮母亲顶罪的。
“你在开玩笑么？”
“玩笑？”侦探笑了，“那个时候，他还在学校上课。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吧？你为什么连这个都想不到呢？”
洛子昀没有告诉我，孟栎经常来听他的课。
我又不是侦探，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那个时候，孟栎才会莫名其妙的问，我是不是和洛子昀很熟。
早在我第一次去听洛子昀上课的时候，孟栎就在了。那个时候，洛子昀扯着我离开了教室，一群人在背后唏嘘不已。
那一幕，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逃走？”
既然是故意顶罪，怎么会逃走。
洛子昀对我慢半拍的反应表示了他的看法，“所以说，靠的太近，容易影响判断。”
逃走是假装的。他几乎是迎面撞上了猎人的枪口。要不是洛子昀及时赶到，孟栎可能真的会死。
他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死去。
——这样，你就会觉得我是个坏人，死不足惜。不会伤心了。
之后，孟栎这样告诉我。
我从少年年眼中看到了泪花。
“我不会为了你伤心，我一向铁石心肠。”
之后，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照片——他的母亲。
眼睛和孟栎极其相似。
我想起在黑夜中行走的猫，也和他们有着一样的眸孔。
再看看身边的洛子昀，他正低头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察觉到我盯着他的时候，他就抬起头，一双丹凤眼就直直的看着我。
宛如掺了酒的琥珀，眼眸是醉人的甜。
我未曾跳动过的心脏好像跳了几下，但都不在拍子上。
“你干什么？”洛子昀问我。
我回过神，“那个女人是想要毁掉那个村子吗？”
答非所问。
“尸体中检测出了某种药物，现在还不太确定，但初步断定是和韩熙死的时候身体里相同的成分。”
我的世界，一下子又变得混乱不堪。
“那个女人呢？现在在哪里？”我急切的想要再见她一面，把事情问清楚。
洛子昀平静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死了。”
洛子昀紧跟着她，想要趁机抓住她，结果晚了那么一秒钟，女人就死在了电梯里。
洛子昀抿了抿嘴，有些失落，“抱歉。”
他的对不起是对自己说的，或许他应该在早一点抓住那个女人，而不是企图跟着她。
“可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们的目的……”
事情和K联系在了一起，我的大脑就自动放弃了思考。
洛子昀‘哦’了一声，想了一下，“有些时候，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需要什么动机。所谓的动机都是的犯罪学家，心理学家加上去欺骗大众的。很多时候，杀人，就是杀人，是没有原因的。之所以必须要加上一个理由，不过是为了安抚社会大众，让他们觉得，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是安全的。”
洛子昀的一段话让我觉得很熟悉。
好像的确是在那一本书上看到过。
他忽然又补充道，“比如说，现在，我说这么多废话，只是想让你稍微安心一点。”
我想起那些古怪的书籍封面，想起月光照在铅字上时候手指投下的阴影。耳边是洛子昀生硬别扭的安慰，忽然觉得一切那么合适。
“侦探先生，你当时告诉我，你在找人。是在找谁呢？”最后，我问洛子昀。
他看着远处，不知道把视线投向了什么地方。
“没有。”
“我还以为你在找伽。”我嘀咕着。
洛子昀歪了歪头，“什么？”
他没听清楚我说的话。
“我以为你在找我。”我干脆再骗他一次。
可谁知道他涨红了脸，慌忙的摆手，“没有，我没有……”
远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转身看见伽和吾界冲我招手。
“别紧张，侦探先生。我瞎说的。”我忍不住安慰道。他突然的惊慌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内疚。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淡然。
“孟栎会怎么样？”走之前，我又问了一遍。
“如果血族有人愿意收养他的话，他应该很快就可以离开了。”洛子昀看了我一眼，很快又说道，“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
洛子昀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够成熟。”
——我吗？
我被吾界扯走的时候，洛子昀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这让我很是受伤。
“你不会又喜欢他了吗？”吾界露出慈母般的表情。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还行吧。”
“呸！真善变。”
我看见伽在远处等我们，立刻反击到，“怎么？你们和好了？”
吾界老脸一红，“闭嘴。”
书店里又恢复了往常。
伽一言不发的看书，吾界逗猫，我发呆。
等到吾界有事情离开之后，我终于有机会问伽，“你怎么知道那村子的事情的啊？”
那个时候，距离孟栎的事情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
伽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因为，那个吸血鬼就是我啊。”
冬天，果然是我最讨厌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