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流传着一句话，不到怀孕生子，永远不知道你嫁的是人是鬼。

    眼前这个看似懦弱实则薄情冷血的男人，似乎就是产妇徐明兰遇到的“鬼”！而我，只不过是在白衣女子的引领下，见证着一个女子从生到死，从产妇到亡母的过程。

    我看着那名护士用力的握起了拳，又深吸一口气，将拳头缓缓的松开。她的目光落在男人那张原本还算长得不错的脸上，冷冷的说着:“有句话，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徐明兰，你儿子的亲生母亲，你的女朋友，在人生最后一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大夫，请一定要保住孩子！他喜欢孩子，尤其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男人的眸光闪了闪，有些心虚。

    护士冷笑了一声，看着男人躲闪的目光说了句：“我想，你喜欢的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她肚子里的那个男孩子吧。”

    男人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他回看了护士一眼，用十分抗拒的声音说着：“我就是喜欢她肚子里的男孩子，你管得着吗？你们医院里管得着吗？这全国上上下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重男轻女的，你凭什么给我脸色？那里头死的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女朋友，我都不伤心难过，你为她叫什么屈，鸣什么冤，你当你这里是妇联呢！莫名其妙！你们医院真是莫名其妙！你叫什么，我要投诉你，我要找你们院长投诉你！”

    “投诉我是吧？”护士指了指自己的胸牌：“喏！科室、姓名全都有，你去投诉吧！”

    男人正想将头凑过去看那胸牌上的姓名，却被突然打开的手术室大门给吓了一跳。再一看，原来是主刀大夫、护士推着已经亡故的徐明兰走了出来。

    我看见白衣女人飘到了那张蒙着白布的手术床前，然后低头看了看。我忽然意识到，她，就是那个被白布裹着的可怜产妇徐明兰。

    男人似乎也被吓住了，他再也不像刚刚那样的嚣张，而是低着头走到了一旁。

    “你就是徐明兰的丈夫？”

    “不！我不是！”男人心虚的说着：“我只是他的男朋友，我们没有办过结婚手续的。”

    主刀医生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那我换句话，你是徐明兰孩子的亲生父亲吗？”

    “我是！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医生，我儿子没啥大问题吧？”

    “孩子在母体内发生了短暂的窒息，需要送到观察室观察几天，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医院会通知你来接孩子出院的。不过，作为医生，有些话我们也要与你说清楚。”主刀医生接过护士手中的病人案例：“先给你解释一下，什么叫胎儿宫内窒息。胎儿宫内窒息是指胎儿在子宫内氧气不足或者其他气体过多或者呼吸系统发生障碍而呼吸困难甚至停止呼吸的一种症状。”

    “大夫，医生，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女朋友送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快要生出来了。喏，就是她说的。”男人指着刚刚的那个护士：“是她说的，我女朋友送来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入了产道还有入盆了。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意思我清楚，那就是孩子快要生了。既然孩子都快生出来了，那跟你说的那些胎儿宫内窒息又有什么关系？说实话，我现在怀疑是不是因为你们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手术事故，所以才导致我女朋友死亡的。”

    “有怀疑？”

    主刀医生将病例暂时放了下去。

    “我……我当然有怀疑。”

    男人气势在主刀医生的注视下很快就弱了下去。

    “没关系，又怀疑你可以申请复查，如果不知道去找那个部门的话，我可以请我们这位护士给你带路。另外，因为你女朋友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们的整个手术过程都是在拍摄中进行的，我们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质疑和调查。哦，对了。刚刚的那个概念，我还没有给你解释完毕。”

    主刀医生说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胎儿宫内窒息可发生在临产过程，也可以发生在孕期。请注意，发生在临产过程中的胎儿宫内窒息可以是产程困难导致也可以是孕期的延续和加重。你不是大夫，听不明白也很正常，如果对这个概念性的问题也有怀疑的话，可以通过任何的方式去咨询或者了解。”

    主刀医生说完，瞄了男人一眼：“最后一个问题，在手术单上签字，说保孩子舍大人的这个人是你吧！”

    男人没有吭声，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你就好！”主刀医生将病例递给护士。

    “什么意思？大夫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我就好？”

    “你别误会。因为刚刚你自己也说了，产妇徐明兰只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法定的妻子，所以我们才要问一句。毕竟，你也知道，现在医院难做，医生难当，虽不排出有些真的是医疗事故，但医闹什么的也不少。我们总要弄清楚这个保孩子舍大人的人是谁，万一哪天徐明兰的父母找到医院，咱们医院也得给人家一个解释不是？”

    男人松了口气，说：“放心吧，她没有父母，她是个孤儿！”

    主刀医生和相关的护理人员都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则摸摸鼻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问了句：“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办手续。”

    主刀医生给旁边的护士递了个眼神儿，护士便领着男人进了旁边的电梯。

    手术门前的灯一下子暗了下来，所有的幻象也都消失了。

    我看见白衣女人缓缓的蹲了下来，然后低头，呜呜的哭。

    这貌似是我第一回听见鬼哭，没有传说中那么的吓人，但在这样一个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却也仍叫人觉得心里毛毛的。我很想转身溜走，可又怕女鬼变了脸色，于是只能强撑着走到了她的跟前。

    伸手，去拍她的肩，发现自己接触到的竟是实物，而非鬼片里演的那种，手指穿过了一片虚无。

    白衣女子的脸扬了起来，我下意识的缩回手，装着在看自己手的样子，说了句：“都过去了！人生在世，谁还能不遇见个渣男！”

    “其实，我并不是孤儿，只不过遇见了他才变成了一个孤儿。”

    白衣女子幽幽的说着，抚了抚自己依旧高高隆起着的肚子。

    “你刚刚应该也听见我的名字了，我叫徐明兰，是我父母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他们一直视我如掌上明珠，也一直在尽全力的保护着我。我很幸福，但也比一般的女孩儿单纯。别的女孩儿，十五六岁可能就谈恋爱了，就算没有谈恋爱，至少心里头也会藏着一个默默喜欢的人吧。可我，没有。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有。

    从上了初中之后，我父母对我的看管就特别的严厉，以至于我都大学毕业工作了，还没有跟一个男生正儿八经的说过话。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急了，急着给我介绍对象，急着让我相亲。可我不愿意再做玩偶。是不是很可笑？我的叛逆，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才来。”

    徐明兰说着，苦笑了起来。

    我摇摇头，说：“其实，我也一样。我开窍的也很晚。”

    徐明兰看了我一眼，将目光落到了我的小腹上，跟着眸光一转，又开始诉说起来：“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他的。他成熟稳重，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我一下子就被他给迷住了。然后，不管不顾的跟他同居到一起，我以为，这就是爱情，高于任何形式的，柴米油盐的爱情。可很快，我就知道，我的这份爱情跟别人的有些不一样。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单身的男人，他有老婆，也有家庭。”

    “他结过婚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在让你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还是已婚的？”

    徐明兰点了点头：“他说他跟他老婆也是乡亲认识的，因为年纪大了，不结婚的话，会被旁人笑话。他还说，他后悔那个时候没有遇到我，如果早一点遇到我的话，他肯定不会跟他的老婆结婚。”

    “渣男！我是说，那些渣男骗女孩子的时候一般都会用这套说辞，电视上都会演的桥段！”

    “现在想想，的确是的。可那个时候，我的脑子也是不清楚的。我竟然以为，这就是爱情。爱情，不都是要经受一些波折，走一些不寻常的道路吗？”徐明兰说着，低下了头：“他说他跟他老婆结婚几年，一直都没有生育，是他的一块心病，可她老婆除了不会生孩子之外，对他和他的父母都是极好的，他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跟她离婚。所以他求我，求我给他生一个孩子。说只要有了孩子，他就有理由去跟他的老婆谈，去跟他的父母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然后呢，你又相信了？”我问，声音轻轻的。

    徐明兰点了点头：“是的，我相信了，我竟然傻傻的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