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祠堂，充斥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
与在电视剧经常看见的那种大家族的祠堂不同，莫家祠堂里供奉着的并不是祖宗牌位，而是一尊没有脸的泥塑。虽没有脸，但在祠堂幽暗的光影里，我却觉得那脸的背后像是藏着一双眼睛。
“不用怕！”莫君生站在我的身后，且丝毫不顾莫家老爷警示的目光，用手将我圈在了怀里：“有我在，没事的。”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看着那尊泥像，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还没有成型的泥胎，心情反而不那么的紧张了。
“瑞珠呢？瑞珠会怎么样？”
我问，声音也是很小的。
“杀鸡儆猴，她怕是躲不过去了。”
“什么意思？”我侧了侧脸，看着莫君生在祠堂里同样显得幽深的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难为瑞珠是因为我？”
“也不全是。”莫君生紧了紧手臂：“瑞珠若是真心为主，也不会遭了旁人的算计。丁宁，凡是莫家的人，都不可轻信。”
“那你呢……也不能信吗？”我反问，看着莫君生的眼睛：“你也是莫家的人。”
“以前是。”莫君生抿了抿嘴：“现在我是你的人，是丁宁的夫君。”
他说的极为认真，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一点儿都不暖心，甚至还隐隐的嗅到了一丝冷意。
耳朵里，传来了瑞珠哭求着的声音，我的目光下意识的便朝着祠堂门口看去。结果却看到了顾亚峰与徐明兰。
如今的徐明兰，气场似乎更为不同，倒是顾亚峰，比上一次见时，消沉了许多。目光相撞，他的嘴唇轻轻蠕动，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我却错开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酷似马世峰的仆役将瑞珠拖进了祠堂，瑞珠衣衫单薄的扑倒在地上。下一秒，她却抬起头在祠堂中慌乱的寻找着，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她哀求着说：“少奶奶，救救我！”
“砰！”的一声，莫家老爷的手掌落在了桌案上。他阴沉着一张脸，颇带着一丝怒气的瞟了我一眼，随后道：“祠堂之中，岂能容你一个丫头喧嚣。来啊，掌嘴！”
仆役抡起巴掌，朝着瑞珠脸上就打了下去。那力道颇大，瑞珠一下子就给打到了地上，再抬脸时，她的整个左脸都是肿的，嘴角也溢出些血丝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挣脱了莫君生，跪在地上，抱住了瑞珠，嘴里的那些话仿佛也都没有经过我的思考一样，全都蹦了出来：“老爷要罚就罚宁儿好了，瑞珠是宁儿的贴身丫鬟，这丫鬟犯错，自然是因为宁儿这个当主子的没有教好。”
“当然是因为你这个主子没有教好。”徐明兰狞笑着走了过来：“可是丁宁，你别忘了，你口口声声袒护着的这个贴身丫头是怎么对你这个主子的。”
“怎么对我这个主子的？”我抬脸，看向徐明兰。这张原本我还曾同情过的脸，此时竟变得十分可憎。
徐明兰冷笑一声：“怎么？你的好丫头竟没有告诉你，她是如何勾/引你曾经的心上人，莫家的大少爷，我的夫君的吗？”
“你说什么？”我盯着徐明兰的那张嘴，那娇艳的红唇，显得十分刺目。
“我说什么？”徐明兰干笑着：“你是真的听不懂呢，还是不想让自己听懂。丁宁，你不要总摆出这么一副无辜的模样来好不好？就好像这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似的。瑞珠是你的贴身丫鬟，若是没有你的示意，她哪来的胆子敢在大喜之日迷魂我这个大少奶奶而趁着大少爷酒醉爬上大少爷的床。”
“爬……”
我飞快的看了一眼顾亚峰，接着将目光落到了瑞珠的脸上。
“你……”
瑞珠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摇了摇头：“不是的！少奶奶不是的！不是瑞珠自愿的。”
“贱丫头！”
徐明兰动作极快的扇了瑞珠一个耳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的手在撤回去时，划到了我的脸颊，我顿时感到了一丝疼痛。可我没有时间顾及，因为徐明兰很快就骂了出来。
“你说你不是自愿的，不是自愿，难不成还是大少爷强迫你的。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这装无辜，扮可怜的模样可真是一脉相承，一模一样。”
“明兰！不要再说了。”顾亚峰忍不住开口，走到徐明兰身后，扣住了她的手臂：“你该说的也说了，该骂的也骂了，该打的也打了，这是祠堂，不容许你这么造次。”
“大哥说的好，这里是莫家的祠堂，一个丫头开口求救，这当主子的就要下跪请罪，那么莫家的大少奶奶呢，当着爹的面就如此放肆，她又该如何？大哥又该如何？”
莫君生走到我的跟前，看了一下我的脸，眼中倏地闪过一抹厉色。他起身，走到徐明兰的跟前，趁着说话的功夫，就甩了一个耳刮子到她的脸上。
“莫君生！”
莫家老爷震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不得对你大嫂无礼。”
“大嫂？”莫君生冷笑，指着顾亚峰道：“我连这个大哥都不愿承认，更枉论这个出身烟柳之地的大嫂。”
“二弟！”
“我打了你的女人你很生气是不是？”莫君生挑眉看着顾亚峰：“可我更生气！徐明兰想要教训瑞珠我管不着，但她刮伤了我的女人的脸，这笔账，我不能不算。”
脸？
我抚上疼痛之处，果然，掌心里沾着一抹血迹。在血迹上，还发现了一些不明的白色颗粒。
“少……少奶奶”瑞珠看着我，紧紧的咬住了唇瓣。“你相信瑞珠，瑞珠真的没有故意要勾/引大少爷，瑞珠是被人陷害的。少奶奶，你要相信瑞珠，瑞珠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说的轻巧，被人陷害，你能怀上肚子里的孽种。”徐明兰气冲冲的指了一下瑞珠，然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爹、娘，请你们为明兰做主。”
“君生，将丁宁扶起来吧。地上凉，她这么跪着对身子不好。”一直未曾开口的莫夫人难得开了口，她目光淡淡的看着我：“丁宁啊，咱们莫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是有家规的。这下人诱惑主子，若是不加以惩处，只怕会惹来更多的人效仿。
峰儿我就不说了，他虽是入了莫家，却不在莫家的族谱之上，这莫家的产业，我们母子也是不会惦记的。可君生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莫家少爷，若是开了这样的先例，只怕日后头疼的会是你自己。
至于明兰，你这身子也才刚好，别在地上跪着了。该做主的，爹和娘自然会为你做主，可身为莫家的大少奶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遭人算计，你是不是也该问问自己，错在了哪里。”
莫夫人端了端架子，又看了我一眼：“至于刚刚君生打你的那一巴掌，你也该受着。教训丫头也就教训了，你不该连着丁宁一块儿打，你瞧瞧她的脸，别说是君生会生气，就是我这个做娘的也都有些看不过去。来啊，去寻个大夫过来，可莫叫二少奶奶这脸上落了疤。”
莫夫人身旁的丫鬟应声退了下去。莫夫人抬头冲着我一笑，那笑容顷刻间便又收了回去。
瑞珠仍在哭着，我却被莫君生给扶了起来。接着，莫老爷挥了挥手，看着瑞珠说了句：“执行家法吧！”
瑞珠眼中一下子充满了恐惧，我转身想要询问莫君生莫家的家法是什么，却被他扣住肩膀，一下子抱在了怀里。他在我耳旁说着：“别看！”
别看！为什么不看？
我刚想着侧头，却被他的手给挡住了。透过莫君生的指缝，我只看见几个仆役抬着一个什么东西走了过来，瑞珠惊恐万分的站了起来，似乎想要逃走，却又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跟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瑞珠……”
我用力将莫君生的手拽了下来，但眼前哪里还有瑞珠的影子，只地上堆砌着一对正在冒着热气的泥灰。
“这……这是什么？”
我目无焦距的看着地上，直到看见那露在泥灰外面的瑞珠的鞋，身子一软，再次被莫君生抱住。
泥灰还在流淌，那只原本luo露在外头的脚也被流淌着的泥灰包裹住了。
泥灰快速的凝固，热气也逐渐的消失，跪在地上的瑞珠的轮廓也渐渐的显了出来。我欲哭无泪，只能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地上那尊新制的只有一个简单轮廓的泥塑，眼前虚虚晃晃的都是瑞珠笑着的脸。
她说：“少奶奶，奴婢是瑞珠，是刚刚分来伺候少奶奶的。”
“君生，将丁宁带回去！”
莫家老爷的声音，比这祠堂给人的感觉还要冷。
我抬眼，带着一丝的恨意的看着他。他却根本没有要回看我的意思，而是直接对旁边的仆役说：“找工匠过来，将这个东西尽快雕琢出来，就摆在这祠堂的院子里，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不遵守我莫家的家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