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消失了，出现在我眼前的仍是那些凌乱的石头瓦砾，只不过在瓦砾当多了一样似有些眼熟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问，指着瓦砾中一个黑色的东西。

    “好像是个烛台，不过都烂掉了！”在确认我已经站稳之后，顾亚峰弯腰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一个老式的烛台，小时候在我姥姥家见过，这个像是其中的一部分，不仅锈迹斑斑，且破损的厉害，若不是见过的人，还当真认不出来。”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东西：“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小心点，虽生了铜锈，还是能伤人的。”

    顾亚峰用石头将那东西上的铜锈敲了敲，递给我。我的眼神一下子就直了，因为我认出来，这烛台与我在幻境见到的一模一样，就摆在莫家祠堂上。

    “怎么了！”

    顾亚峰问，看出我的神色有些不对。

    我将那小半截烛台收进包里，说了句：“没什么，只是觉得可能捡到了一个古董。”

    顾亚峰笑了笑：“你要喜欢，改天我把老家那个拿来送你。这个，就算是古董，也没什么收藏价值了!”

    “谁说没有？”我拍了拍包：“这个是能伤人的，关键时候没准儿能当个防身的武器使。”

    “说得有道理!”

    顾亚峰冲我竖了下大拇指，但眼睛却是望向正前方那栋小楼的。

    “就是那栋楼吧？”

    “对，那栋就是徐明兰家的旧居，也是我们发现小马尸体的地方。虽然我是一个警察，下面的话也不应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但是丁宁，那栋楼里的确有些古怪。这再往里头走，石头瓦块更多，还有拆迁断裂的钢筋以及旧宅中可能会有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你务必要谨慎小心。”

    “有你在，我怕什么。”我说着，踩着脚下的瓦砾往前走了几步。“我相信，若是换了谢苗，她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丁宁……”

    “走吧，我的直觉告诉我，谢苗她就在那栋破楼里。”

    接下来的路并没有那么难走，之前调查小马的事情时，警方已经到过这栋小楼，且踩出了一条小路。现在，我们走的正是被警方踩出来的这条路，两侧荒草上还能够看出明显的被人工轧过的痕迹，且痕迹凌乱，想来是使用了不同的工具。

    越是接近小楼，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但与害怕无关，而是觉得自己距离谢苗更近了!

    “丁宁，慢一点，小心脚下!”

    “丁宁，慢一点，我们已经到了楼外，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丁宁，小心……”

    我踩着瓦砾，如履平地，顾亚峰却像是一个操心的小老头，跟在我的后面，不停地絮絮叨叨。就在我寻到那显露在破楼外的半截楼梯准备爬上去的时候，顾亚峰却突然用手拽住了我。紧跟着，眼前飞起一阵石灰碎屑，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

    我忙得刹住脚，惊魂未定地看向脚下，那是一块还带着钢筋的石灰块，刚刚好从我的头顶上砸下来。若不是顾亚峰及时的拽了我一把，也许现在的我就躺在地上了。

    “丁宁，你没事吧？”

    顾亚峰也给吓出一身冷汗，包括他拉着我胳膊的手心里都是湿的。

    我有片刻失语，感觉这会儿根本就说不出任何话来,只看着他慢慢的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这是一栋在拆迁状态的旧楼，什么样的突发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顾亚峰说着，松开了我，人却向后，靠在了墙上。

    “顾亚峰，你没事吧？”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刚谢谢你!你们上次来时，也这样吗？”

    “我的两个同事受伤了，其中一个跟你一样，都是在踩楼梯的时候发生的意外。虽然反应及时，但掉落的石灰块还是擦掉了他的一块头皮。另外一个，跟你性别相同，都是女性，她是到达楼上时，不知道怎么就退到了半空的小楼边，若非我的另一个同事及时发现，她可能会当场坠楼。”

    “发生了这样的事，警方为什么没有将这个地方给封了？”

    刚刚来时，虽走地匆忙，可我还是注意到了，在这栋老楼左右没有任何警方的提示警告措施，更没有封条一类的东西。

    “我们都是警察，并且随行的人当中还有法医，你让我们如何去向上头回报这件事。难不成递交一个报告，说怀疑这栋楼里有未知的恐怖事件发生？这种事情，只能说是意外。这里都是老楼，且还都是即将被拆迁，甚至是已经被拆掉一半的老楼，在这样的老楼里发生任何事情都只会是意外。”

    “我明白了!”

    我抬头向着楼上看了眼，只看到一些luo露在外的，被拆迁工具打断的钢筋，还有一些连在钢筋上的摇摇欲坠的楼板碎块，以及凸出在外的，也可能随时都会掉下来的青色的和红色的砖块。

    这种地方只能是意外，也必须是意外。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同时抬起了右脚。

    “丁宁!”

    “什么？”

    我抬着脚，转身去看顾亚峰。

    “像我一样，贴着墙壁走!”

    顾亚峰指了指头顶，然后做了一个自上而下的东西坠落的直线。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我学着顾亚峰的姿势，将后背贴向墙壁。墙壁都是冷的，这个我知道，小时候调皮犯错的时候也会被父母罚站，用的就是这样的姿势。可身后的这堵墙，不光让我感觉到冷，还感觉到有些黏糊糊的，像是刚刚从什么地方捞出来的一样。

    “顾亚峰，你有没有觉得这堵墙有些奇怪？”

    “没事的，上次来的时候就是这样。”顾亚峰说着，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像是老家的井壁，就是那种常年处在潮湿环境中，石头都跟着生了绿苔一样的感觉。”

    “是这种感觉!”我说着伸手摸了一下墙：“可这是石灰墙，虽被拆掉了一半，常年的风吹日晒外加雨淋，可根据咱们市的降雨情况，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有些地方不能以常理论，例如这栋小楼。”顾亚峰说着，也看了眼身后的墙壁：“根据我上一回的经验，只要小心些，都是没事的。”

    “顾亚峰，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我忽然问他，顾亚峰稍稍怔了一下，笑了!

    “若是真有前世今生倒好了，这样下辈子我就可以托生在一个富贵人家，每天光是吃喝玩乐就行了。”

    “也许你上辈子就是托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因为当够了富家子，所以许愿这辈子只当个普通人。”

    顾亚峰对我的说法似乎很新奇，他抬眼看着我，见我神色如常，不像是随随便便开玩笑的样子，随即也扯了扯嘴角说：“那我上辈子的眼界可是够短的，当富家子再怎么不幸福总好过当一个穷人吧。你看看我，说好听了是人民警察，说难听了，也就是一个抓人的，每个月拿着那么一丁点儿的工资，连女朋友都不敢找。”

    “警察没你说的那么可怜吧？”

    说着话，我贴着墙壁往上走了几个台阶。

    “其实都差不多，这有些人当警察是志向，往往这些人都是意志坚定，能力突出，破受上级重用的，福利待遇虽然不说有多好吧，勉强也能过的去。还有些人，是觉得当警察很酷，纯粹就是为了这个职业来的。例如，我的某位同事，家里是开连锁酒店的，上班不是开着宝马就是开着奥迪，偶尔出现场还用自己的车。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警察的待遇有多好。第三类，就是我这种，是因为没得选才当的警察。”

    “什么意思？”

    “我上学的时候爱逃课，成绩不怎么好。想要考个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是不可能，只能另辟蹊径。我父亲呢，比较喜欢警察这个职业，觉得这是个好男孩儿应该从事的职业，于是我就报考了警校，当了一名刑警。其实，我自己也挺喜欢这个职业的，虽然上下班都没个点儿，也没时间谈恋爱，更没时间结婚，可看着一个个案子从我手里破的时候，我也挺兴奋，挺满足，挺自豪的。这种满足感，估摸着是别的职业所不能给我的。”

    顾亚峰说着，脸色忽然一变，再次用手抓住了我。

    “怎么了？”

    我问，习惯性的向上看去。

    “不是头上，而是那里!”

    顾亚峰指向一个地方，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堵石灰墙上显着一道清晰的水印。

    “水印？”

    “不是!”顾亚峰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面墙就是我们发现小马的那面。”

    “小马？”

    “嗯！”顾亚峰点头，“可我明明记得，这面墙是破开的。破开之后我们发现了小马的尸体，接着将他拉了出来。可现在这面墙……”

    “是好的！”

    我接下了顾亚峰余下的那几个字。然后小心翼翼的又往上走了几步，来到那面印着水印的旧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