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另外一个鬼我不知道，但这楼里却藏着另外一个人！”

    说话间，顾亚峰揪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注意安娜的表情有些奇怪，她看着那个人，眼神中充满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感激，又有些愧疚。

    “他是谁？”

    我一边问着顾亚峰，一边上下打量着那个人。男性，年龄大约在35岁左右，身高在1米75左右，在男性中算是矮的。五官平平，属于那种很容易在人海中消失的相貌。头发有些凌乱，像是之前被什么东西罩过。样式普通的白衬衫，领口和袖口的位置都有些发黄。运动裤，看起来像是新的，但实际上却是旧的，因为从细节来看，并不是这两年流行的式样。

    这运动裤搭配白衬衣已经很奇怪的，偏偏这个人还穿了一双在乡下比较常见的那种老年鞋。黑布绒面儿，千层鞋底。这种鞋，虽然不好看，但走路却没什么声音，而且对于警方的侦查来说，不容易查到鞋子的来源，因为它可能是手工缝制的。

    “姜海，方钢与安娜的同学，也是安娜的同事。”顾亚峰把姜海往前推了一下：“说吧，你跟安娜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年藏在这栋大厦里不断制造闹鬼的传闻，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是警察？”

    姜海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到顾亚峰的身上。

    顾亚峰掏出证件给姜海看了下，姜海不仅没有慌张，而是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想不到，我真的把警察给招来了，挺好的。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在大厦里头制造闹鬼的传闻吗？很简单，我就是为了要把警察给引过来。”

    “把警察引过来？”

    “对，我就是要把警察给引过来。五年前，警察来到这栋大楼里，关心的只是方钢那个混蛋为何会跳楼自杀，没有人关心安娜怎么了？安娜去了哪里？安娜是不是被方钢那个混蛋给害了。我虽然不是警察，却也知道，在你们警察的调查案卷里头，安娜是被写成失踪的对吗？你们是警察，你们只关心命案，你们不会关心一个无缘无故失踪的女孩子，哪怕那个女孩子是好人，是这天底下最善良、最美丽的好人，你们也不会关心。因为好人太多了，警察不会觉得一个好人失踪了就能怎么样。

    但我不同，我喜欢安娜，我是唯一一个关心安娜怎么了的人。我知道，她就在这栋大楼里，她一定遇到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可我找不到他，我没有办法就只能这么做。果然，我把你们警察都吸引了过来。顾警官是吗？我求求你，帮我找到安娜，我不希望她永远一个人留在这栋让她失望、让她害怕的大楼里。”

    “你怎么知道安娜一直在这栋大楼里？你见过她？”

    姜海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在这栋大楼里有很多人都见过安娜。说是看见了她的鬼魂。我特别希望能够看见她的鬼魂，这样她就能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可是没有。我整天整夜的在这栋大楼里游荡，我就是希望能够碰见她，可是没有，真的没有。以前，我不相信鬼，我看不见她。现在，我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了，还是看不见她。为什么？是因为安娜她不喜欢我吗？”

    姜海沮丧的垂着头。

    我看向安娜，安娜看着姜海，摇了摇头。

    “我第一次见到安娜是在大学的入学仪式上，她留着齐肩的短发，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眼睛像是冬夜星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没有化妆，清清爽爽，但她还是一下子从人群中跳了出来，然后吸引住了在场所有男生的目光。

    有很多男生都跑过去跟她打招呼，我也想，可是我没有勇气。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安娜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话，我怕我说不好会让她嫌弃。所以，我就默默地站在那里，然后默默地那么看着她。

    我通过朋友打听到了安娜所报的专业，我也申请了和她一样的专业，这样，我就能在上课的时候，看到她。真的，我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我知道，像我这样平凡的男孩子，是不配拥有安娜的。我只要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开心、快乐，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安娜，原本是一个人的。可是没有多久，我就发现她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的男朋友方钢。

    我不知道安娜为什么会喜欢方钢，在我看来，方钢跟我一样的普通，一样的平凡。后来，我知道了，方钢的那张嘴比我能说。他很会哄女孩子的开心。我经常看到他给安娜讲笑话，安娜的笑容就像是夏天里盛开的最美的花朵。我想，那个时候，安娜应该是最幸福的吧。

    我不会说话，更不会讲笑话。我能够做的就是默默地守护着她。我知道那个是安娜的水壶，所以总是偷偷的帮她打满，然后放在她能够看见的角落里。我知道安娜最喜欢吃什么，就提前跟食堂里的师傅说好，让他多给安娜盛一些。我没有很多的钱，所以我会帮食堂里的师傅干活。那些师傅人都很好，他们都很照顾我，也都很照顾安娜。

    他们以为安娜是我的女朋友，总是打趣我。说真的，那个时候，我心里并没有觉得失落、难过、不平衡什么的，我觉得很高兴，就像安娜真的是我的女朋友一样。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肯定会看不起我，甚至在心里认为我就是一个变态。可在爱情里，又有几个人不是变态呢？我只是喜欢安娜，默默地喜欢安娜，我从来没有打扰过她的生活，没有给她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我觉得我给安娜的就只是爱。”

    我看着安娜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神随着姜海的讲述而悄悄的变化着。当姜海说到他给安娜的水壶打满水，让食堂的师傅悄悄的给她多加她喜欢的菜时，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愕。

    都是女人，我明白，这些曾经温暖过安娜的细节，安娜以为都是方钢为她做的。

    她看向姜海的眸光越发的愧疚，但那只是愧疚，我更清楚，安娜不喜欢姜海，但她却为姜海的举动所感动。

    姜海看不见安娜，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讲述着他和安娜的那些过往。

    “大三的时候，安娜找了一份兼职。我见过她穿工作服的样子，很美，真的很美，但我不光看到了她的美，我还看到了她的疲惫。当时，所有人，包括方钢那个混蛋都认为安娜的那份兼职来钱很容易，都在私下议论安娜去做那份工作，肯定在背后搞了什么暧昧的事情。

    只有我，只有我知道安娜的那份工作有多辛苦。她要不停的微笑，对那些挑剔的，不好怀疑的人微笑，然后还要保持着自己的礼貌，踩着那双令她难受的高跟鞋，不停的跟人介绍车的性能、车的功能等等。那些东西都是很拗口的，但安娜都背了下来，她用自己最专业的姿态去跟最不好相处的客人接触。安娜挣的钱，都是清清白白的辛苦钱。

    可那些人呢？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嫉妒，那些嫉妒让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包括方钢那个混蛋。

    他只看到了安娜的工作服很漂亮，却没有听出安娜嗓音里的疲惫。

    他只看到了安娜对着那些人微笑，却没有看到藏在安娜眼睛里的委屈。

    他只看到了安娜赚取的比他多得多的钱，却没有看到安娜为了赚那些钱付出的辛苦，更没有想到，他喜欢的那些东西，都是用安娜辛苦赚来的钱买的。

    可安娜呢，什么都没有解释。

    方钢不喜欢她去做那份工作，她就辞职，再找一份。可下一份，下下一份，方钢还是挑剔。为什么，就因为安娜漂亮，而漂亮的女孩子不管走到那里，都是别人眼中的焦点。方钢小肚鸡肠，他既给不了安娜幸福，却又想自私的去霸占安娜所有的美。

    终于，大学毕业了，方钢找到了一份他自认为还不错的工作。安娜呢，为了不让他生气，跟着她到了这栋大厦，我也跟着来了。安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当她从别人口中得知我们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并且还是同一年级的时候，她表现出的只是吃惊和意外。

    其实，我们的那份工作，安娜并不喜欢。可她还是很努力，因为方钢在这里，为了方钢，她可以忍受一切她不喜欢的东西。可即便这样，方钢那个混蛋还是辜负了安娜。”

    “你知道方钢跟他女上司的事情？”

    姜海点了点头：“我怕是这个世上最在乎他们两个的人，对于他们的一举一动，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当然也知道方钢那个混蛋跟他的女上司纠缠不清。我私下也提醒过安娜，我希望安娜能够提早有个心里准备。可是我万万都没有想到，方钢那个混蛋竟会对安娜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我看着姜海的眼睛：“难不成，那天你也在？”

    姜海摇摇头：“不！我不在。如果我在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安娜受到任何伤害的。哪怕是牺牲掉我的性命。”

    “那……”

    “我在顶楼捡到了这个。”姜海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