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我是跟我……老公一起来的。”我指了指门外：“他去找停车位了。”

    孕妇轻轻哦了一声，依旧盯着我的肚子。

    “你这几个月了？男孩儿呀还是女孩儿？”

    “四个月多一点，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呢？几个月了？”

    “快八个月了。”孕妇摸着肚子：“我找私人诊所鉴定过了，说是女孩儿。至于我的情况，刚刚你应该也已经听到了。我是情妇，小三，总之就是别人眼中很不屑的那种角色。不过我不在乎，人跟人不同，活法也都不一样。”

    “孩子怎么办？”我看着她仍有些红红的眼睛：“不好意思，刚刚我撞到了你，本来想给你道歉的，没想到听到了你跟那个的对话。我不是有意要听的。”

    “哦，没关系的，医院里人这么多，你不撞我，我就撞你，都是小事儿。至于打电话的事情，我本来就没想遮遮掩掩。再说了。是我自己说话声音大，也怨不着别人听不听的。我叫昕薇，你呢？”

    “丁宁。”

    “那我叫你一声姐吧，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比我大两岁。”昕薇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聊一会儿吗？就一会儿，等你老公找到停车位来找你我就离开。”

    来医院就诊的人很多，院子里的停车位也不好找，我估摸着莫君生还要在找一会儿，就点点头，顺手扶了昕薇一把，两个人一起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凳子就是医院大厅入口处的右侧，旁边摆放着一个垃圾桶，所以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也没人愿意坐在那里。

    “既然知道那个男人不靠谱，为什么还要选择把孩子留下来？”

    从刚刚那几句对话中，听得出昕薇是个直来直往的女孩子，所以问话的时候，我也不再绕弯子。

    “你谈过恋爱吗？我的意思是你在遇到你现在的老公之前，谈过恋爱吗？”

    昕薇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摇摇头：“没有。”

    “一次都没有？”昕薇不相信的看着我：“你长得挺好看的，我就不相信，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会没有人追。”

    “可能我遇到的男生都比较含蓄，而我这个人情商又有点低。”我用手稍稍比划了一下：“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总是跟一个男生偶遇，现在想想，他当时可能是想追我吧。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我的情商不高，上学的时候，又没有想过恋爱的事情，所以就算人家向我表示过好感，我估摸着也给忽略了。后来大学毕业，工作，生存成了首要考虑的问题，谈恋爱这种事情，就更没有琢磨过了。”

    “那你老公呢？是你追的他，还是他追的你？你该不会是老土的通过相亲认识的你老公吧？”

    我摇摇头：“我和他应该是意外吧。”

    “什么意外？”昕薇紧追着问了句。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没有吭声，昕薇却了然的哦了一声。

    “酒后乱性，奉子成婚。”

    我略有些尴尬地看着昕薇，本想说奉子成婚是有，但酒后乱性没有。可又担心她问我，既没有喝酒为何乱性，我会答不上来。索性沉默，就当时默认了她的猜想。

    “那你运气还不错，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遇到的那个男人，至少对方愿意为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对了，你老公对你好不好？”

    我仔细的想了一下，回答说：“还不错。”

    “那你运气真的挺好的。”昕薇叹了口气，轻轻抚着自己的肚皮：“我的运气就差了点儿，遇到的都是不负责任的坏男人。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明知道那个男人靠不住，还要生下这个孩子吗？如果我告诉你，我原本没想过要生孩子的你信不信？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迫不得已才留下这个孩子的，你信不信？”

    “我信。”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怀孕也好，生子也好，对于女人来说都是一件特别大的，足以影响整个人生的事情。任何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徘徊，迷茫以及恐惧。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刚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心里也是特别的纠结，然后浑浑噩噩好几天才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

    昕薇的眼圈儿又红了红。

    “不管你是不是在安慰我，我都挺感激你的。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你呢就权当做一个笑话听听。我不需要同情，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被同情。好赖都是自己选的，也怨不着别人。我只是觉得心里堵的慌，想要找个人诉诉苦，你要是不愿意听了，可以告诉我，我会住口的。”

    “没关系，我很乐意做你的倾听者，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相不相信的也没关系，就算你现在听了我的故事，转个身就当做笑话讲给别人听，我也无所谓。咱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除了彼此的名字之外，什么都不了解。再说了，我连自己身边人的目光都不在意，又怎么可能去在意你的。”

    昕薇轻轻地晃了两下自己的腿，用来掩饰她内心的不安。

    “我小的时候其实挺乖的。我爸妈是80年代下海经商的，不知道是因为运气不好，还是因为头脑不好，反正没有把生意做大，但也能顾着温饱，饿不死人。爸爸妈妈都在忙着做生意，我呢，就被交给了外婆带。

    我外婆是在旧社会读过书的，家里条件也不错，外婆的爸爸妈妈都是文化人，所以家里规矩很严。可规矩再严，家里也会出一个两个不怎么听话的人，例如我妈妈。她就是个比较叛逆的孩子，好像还是背着我外婆跟我爸爸私定终身的，所以外婆一直都不喜欢我爸爸。

    碍于我妈，当我被送回到外婆身边时，外婆担心我会跟我妈一样走歪，所以对我是加倍的严格。可以这么说，在我上高二之前，我几乎没有跟异性的男同学说过什么话。就连参加班里的集体活动，我都会离男生远远的。

    但是到了高三，这一切就全被摧毁了。当时班里有个男生，属于痞痞地，坏坏的那种，但偏偏长得很阳光，笑起来也阳光，眼神更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的单纯可爱。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吸引了他，开始让他疯狂的追求我。

    我告诉你，如果你将来生的也是女孩儿的话，千万记得，不要对她太苛刻，因为越是乖巧听话规矩多的孩子，就越是向往那种不受任何规矩约束的生活。就像那个时候的我，虽然心里知道应该避开那个男孩子，可就是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十七八岁了，可我什么都不懂，在他甜言蜜语的攻势下，稀里糊涂的就交出了自己。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那个时候的我，认为听他的话，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东西就是爱他。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是高考前夕，我和他都不敢声张，他私下买了药给我。我的第一个孩子，就那样没有了。可年轻的我和年轻的他，压根儿就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我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对着我发誓，说不该让我受那种苦，发誓一定会好好对我，等大学毕业了就跟我结婚。”

    昕薇笑中带泪，看得出那段过往伤得她很重，很重。

    “是不是他言而无信了？”

    “嗯！”昕薇点头：“他学习成绩比我好，考得学校也比我好，但庆幸的是，我们还在同一个城市。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总是趁着周末坐着公交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去找他。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我还是一样的好，会牵着我的手在他们学校里溜达，去的都是他所谓的秘密花园。

    再后来，他就不让我去他们学校了，而是每次都带我去学校旁边的小旅馆。见面时，好像也只剩下了人类的本能。我是女人，我感觉地出来，他对我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敷衍，于是我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没有通知他，悄悄地去了他的学校。

    果然，我看见他跟别的女生在一起。那种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的自尊告诉我，我应该有体面的离开，可我的不甘心却让我找到他，像很多傻兮兮的姑娘一样，问他为什么？

    你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他说，对不起，他遇到了他人生当中的真爱。

    那我算什么？他寻找真爱过程中的陪练吗？”

    昕薇的眼泪落了下来，同为女人，我为她的遭遇而感到心疼，在内心深处更是强烈的谴责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既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离开他就好了。在经济学上，这个叫及时止损，就算亏了，也总比亏干净了强。”

    “对！我当时也是那么想的。我记得我走的时候特别狼狈，哭得特别难看。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更难看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我们分手之后，我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孩子是他的，但他却连见都不愿意见我，甚至还在电话里指责我，谩骂我。

    他说我是天底下最有心眼儿的女人，说我在高中时的孤傲清高都是装出来的，还说我当时没有拒绝他过分亲密的要求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放/荡的女孩儿。

    他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个男人，我是怎么样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面对着他泼过来的污水，我却只能站在原地，让他从头淋到脚。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第二个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