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走廊里给顾亚峰打电话，把陈广生妈妈的事情跟他大概说了一下。因为不确定这是不是一桩陈年的命案，只说让他帮着查一查。无论是否有结果，都请他告诉我一声，因为我得给陈广生一个答复。
巧合的是，警局也正在调查那个陈姓男人的事情。据说是辖区派出所昨晚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说是在某个街道内发生了人命案。当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现场只有轻微的推搡和拖拽的痕迹，并没有发现受害者。
案发地，是一条背巷，一般的人都不会去哪儿，但捡垃圾的和一些不良少年会去那边，这一点，社区民警以及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可稀奇的是，警察虽然没有在报案人说的那个地方发现受害者，却在距离报案人说的那个地方不远发现了一具年轻的女性尸体。在受害者的随身衣物中发现了一张名片，名片的主人就是那个陈姓男子。
警方的技术部门通过对报警电话的分析及追踪，也查到那个报案的就是这个陈姓男子，所以今日凌晨，案件就已经移交到了刑警队，正好是由顾亚峰负责的。目前，陈姓男子也已经被拘留了，罪名是涉嫌谋杀。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意外的结果，我想对昕薇和陈广生来说，也一定是意外的。
挂断电话，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孩儿的影子。
我所站的位置，是在医院走廊的最西端，旁边就是医院的紧急疏散通道。这个季节并不是医院的住院高峰期，所以紧挨着紧急疏散通道的这几间病房都是空置的，虽距离不远的地方，就有护士和患者时不时的走过，但走廊的尽头，却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小孩儿约莫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普通，一双本该透着灵气的大眼睛，此时却死气沉沉的。小孩儿仿佛和阴影生在一处，连着周围都散发出一股寒意来。
“你是来找我的吗？”我握着手机，慢慢地蹲了下来：“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你，耳朵也能够听到你说话。没关系的，如果你是来找我的，可以告诉我。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也可以帮助你。”
“我找我爸爸。”
小孩子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变得有些委屈。他看着我，奶声奶气地说：“我找我爸爸。”
“你爸爸？”
小孩子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皱了下眉，然后很固执的说着：“爸爸就是爸爸。”
好吧，你不能指望跟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无障碍的进行沟通，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刚死不久的小鬼。我的鼻子，既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死气，也能够闻到夹杂在这股死气当中的生气。
于是，我换了个姿势，也顺带着换了一种问话的方式。
“你爸爸和你是一样的吗？我的意思是，你和你爸爸是不是一起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情？”
孩子的脸色变了，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阿姨知道该怎么找你爸爸了。”我冲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去：“现在，阿姨就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孩子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才把手伸了过来。可惜，我没有办法牵到他的手，他也没有办法牵住我的。看着孩子受伤的表情，我有些内疚。赶紧说了句：“没关系的，你跟着阿姨就行。”
孩子看了看我，让到了一旁，示意让我先走。我冲他笑笑，朝着护士站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的灯开始忽明忽灭，我听到那个胖胖的护士长的声音，她说：“这走廊里的灯是怎么了？那个谁，赶紧打电话给后勤师傅，让他来看一下，是不是哪里串线了。”
我回过头，瞪了孩子一眼。孩子则无辜的看着我。
“哎，你不是昕薇的家属吗？刚刚还有个帅哥找你。”
一个正在拿药的小护士看到我，笑眯眯地说了句。我刚想回应，就觉得脖子一紧，像是被一双小手紧紧地勒住了脖子。我开始用力的咳。这个时候，我听见孩子阴沉沉的声音，他说：“我累了，你得背背我。”
我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话，因为他的手越收越紧，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被他一点点的抽光。
“丁宁！丁宁醒醒！”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掐死的时候，我听见了莫君生的声音，跟前眼前一亮。
“莫君生。”
我摇了摇头，眼前原本模糊的影像一个个都变得清晰了起来。我发现自己半躺在地上，除了莫君生以外，周围还有一些护士和患者。
“我怎么了？”
“你刚刚晕倒了，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莫君生说着把我扶了起来，同时问旁边的小护士：“您好，请问我老婆可不可以在病房的床上稍微的躺一会儿。”
“可以可以。”不等莫君生把话说完，那个胖胖的护士长就连声应了下来，“你要是不放心的话，等你老婆休息过来，可以再找个医生去看看。这孕妇孕期很容易缺乏营养的。”
向好心的护士长道了谢，莫君生扶着我往昕薇的病房走。
“是那个小鬼吗？”
“你怎么知道是小鬼？”
莫君生低声问，我也低声回答。唯恐旁边的人听到后将我们两个当做傻瓜。
“不对，你刚刚的原话是【是那个小鬼吗？】，莫君生，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方才遇到的那个就是在车上要掐死我的那个。”
“气息相同，很可能就是他。”
“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不是他的继母了吧？”
我摸了下脖子，很疼，而且是那种刺刺的疼，像是被什么东西蛰过一样。
“小孩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变成了小鬼的孩子就更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了。”
“那我怎么办？那个孩子不会是缠上我了吧？”我挺住脚，看着莫君生：“看他刚刚的样子，好像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没关系，我会去找他谈谈。”
“你能跟他谈的通吗？”
“谈的通就谈，谈不通就打。”莫君生回看了我一眼，“敢欺负我老婆，就算打他个魂飞魄散，他也不冤。”
“算了算了，你还是跟他好好谈一谈吧。如果真是那个孩子，也够可怜的。”我听莫君生说要把那个孩子打的魂飞魄散，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孩子原本可爱的脸：“我跟你一起去吧，让你单独去谈，我有些不放心。他只是个孩子，能劝就劝，真劝不了，你就施法收了他。你不是说了，你们莫家祖上是道士，道士应该都会收鬼吧？”
“没错，道士应该都是会收鬼的。可惜，我不会！”莫君生摊了摊手：“我对付鬼怪的那个手段你也看到了，都是比较干净利索的。”
我一下子就抱住了莫君生的胳膊：“那我就更得跟着你了，免得你枉杀无辜。”
“看在你主动抱我胳膊，对我这么舍不得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带你一起去吧。”莫君生一副占了小便宜的得意模样：“对了，你刚才出来不是要给顾亚峰打电话吗？结果如何？”
“结果有些意外，不过这些事情咱们稍后再说。先处理那个孩子的事情吧。这里是妇女儿童保健院，虽不是住院的高峰期，但每个楼层都有不少怀孕的孕妇，我担心那孩子发狂，伤害别人。”
“我老婆真是菩萨心肠。”
“去你的，赶紧办正事。”我轻轻打了莫君生一下：“我们要去哪儿找他？”
“太平间。”
“太平间？”
“你没有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
“在高架桥上，发生车祸的现场，停着几辆救护车。”
我摇摇头：“我当时在车上坐着，除了堵在周边的那些小轿车，别的什么车都没有看到。”
“距离高架桥最近的医院只有两家，一家是这儿，另外一个是肾病专科医院。按照救护就近原则，在发生那么重大的交通事故之后，会优先派遣距离车祸现场最近的医院救护车，我在车祸现场看到的就是这家医院。”
“可那孩子跟他爸爸不是已经……”
“有个情况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家妇幼保健医院拥有洛城市最大的，也是设备设施最好的太平间。听说刑警队的法医都会经常来这边借地方办公。”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那孩子的遗体和他爸爸的都会在这家医院的太平间。找到了他们的遗体，也就会找到他。”
“理论上是没错的，但结果如何，还得去碰碰运气。对了，你还得再给那位顾警官打个电话。”
“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进入太平间调查。你和我，都不是那些车祸死难者的家属，你呢，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如果没有熟人打招呼的话，你觉得看守太平间的人会让咱们进去吗？”
“应该会吧。”我挑了一下眉：“太平间又不是首饰店，又没有什么东西可让人偷的，他们为什么不让咱们进去？”
“那你可错了，尸体才是这个世上最贵的东西。”莫君生指了指我的手机：“打吧，告诉那位顾警官，当我们从太平间里出来的时候，没准儿还会带给他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暂时保密，但我可以肯定，这个消息对顾亚峰目前正在调查的案件是有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