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猫着身，又靠近了门一些。

    “那个，就是你认识的男人吗？”

    男鬼对着门缝轻轻吹了口气，门缝稍微大了些。

    “对，是他。他叫安杰，是我好朋友的同事，同时也是她的小老板。”

    男鬼蹙了蹙眉：“他家该不会凑巧也是做药品生意的吧？”

    “你想到了什么?”

    “僵尸，还是会咬人的这种。一般人闲着没事儿，谁研究这个啊。我估摸着你朋友这个小老板，肯定也是家族企业，说不准就是跟制药有关的。解剖尸体，就是为了研究这个可以变成僵尸毒药。”

    我看着男鬼，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也认同了他的这个说法。

    门内，安杰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你帮我留意着，我去看看他。”

    “放心吧，来的时候我看过，这医院空荡荡的，跟鬼狱一样，除了鬼，不会有人往这里来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以为顾家真有能力搞定这里的一切。咱们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再把自己给栽进去。”

    “行，我帮你听着动静，你手脚也利索点儿。”

    跛脚的中年男子说着，扒开门缝朝外面看了眼。虽知道他看不见我，可当目光相对，鼻息相近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跛脚男子皱了皱眉，对着里头的安杰说了句。

    “奇怪，我怎么觉得今天晚上这医院里显得特别鬼气森森的。”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人，死的死，伤的伤，吓疯的吓疯，可不是鬼气森森的。行了，你也别老吓唬自己了。这个时候，人比鬼可怕，鬼比人好说话。”

    随着安杰说话的声音，我听见了小刀割破皮肤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我却听的真真的，甚至觉得有些刺耳。

    “奇怪！”

    “奇怪啥？”跛脚男子听到声音，也顾不得将门缝合上，转身，凑到了安杰身旁：“你小子也是学医的吧？看着刀法挺熟练的。你别看我只是个看守太平间，打扫卫生的。没事儿的时候，我也经常研究那些尸体。那些被法医解剖过跟动过大手术经医生缝合过的尸体，我一眼就能辨出来。你这刀法，比起他们来，丝毫不逊色。”

    “谢谢，我听的出来你是在夸我。”安杰低头，查看着被手术刀切开的那一部分：“但你说错了，我不是学医的，我是学经济学的。不过家里有几个外科大夫，从小耳濡目染，少不更事的时候也曾抓过青蛙什么的练手。我这个，算是自学成才吧。”

    “挺厉害的，这玩意，自学可不好成才。”跛脚男子啧啧了两声。

    “只是划开一具尸体的话，还是比较好学的。除了这个，我别的也不会。”安杰将手术刀递给跛脚男人：“你仔细看看，可能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不对劲的地方？难不成，这玩意儿要起尸？”

    “啪！”安杰用手兜了一下男人的后脑勺：“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仔细看看，看看这被解剖开的尸体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跛脚男人对于安杰感刚刚地举动，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但无奈，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只是瞥了安杰一眼之后，就乖乖地低头去看眼前的尸体。

    他在太平间里工作了多年，对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尸体都不陌生。当然，这个时候，也不会生出什么恐惧和惧怕之心。他显然也是那么想的，所以在低头的时候，整个身体呈现出的都是相当随意和放松的状态。

    可这种随意的状态很快就消失了。男人先是大叫一声，跟着后退了几步，甚至脚步踉跄的跌倒在了地上。手术室里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安杰扫了跛脚男人一眼，快步走到门口，先是谨慎的朝着外面看了看，这才关闭了手术室的门。

    幸运的是，在安杰关门之前，托男鬼的福，我已经抱着孩子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手术室。手术室的味道，特别难闻，是那种尸体腐败和血液交织的味道，有些令人作呕。好在，这个时候孩子是睡着的，我用手轻轻掩着他的小鼻子，谨慎的往前走了几步。现在，我所站立的位置和角度都是不错的。

    “你小心些！你以为这个医院出了事情，就是安全的吗？先不说那些顾家的人，就是ZF部门也不可能当真放着这个医院不管。这是什么事件？特殊事件。就算你看不到人影，也不代表没有眼睛盯着。起来，别老坐在地上，一副见了鬼的可怕模样。”

    安杰伸手将跌坐在地上的跛脚男人给拉了起来。

    男人哆哆嗦嗦的，完全没有了刚刚那种潇洒自如，什么都不怕的架势。

    “我不怕见鬼，可……这TM的比见鬼可怕多了。咱们这算是什么？算不算是活体……活体解剖？”

    跛脚男人用胳膊蹭了一下脑门，尽管我没有看到他脸上有汗，却从他的神态中读取出了他的恐惧。

    “你电影看多了。咱们又不是日本的那个什么变态部队，说什么活体解剖。你仔细看看，这是个死人！”安杰将跛脚男人拽回到手术台旁，拉着他的手去试了一下被解剖者的鼻息，以及经脉部位的挑动。“你告诉我，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死的，我当然知道他是死的。”跛脚男人哆嗦着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你忘记了，他是我捡回来的。我捡他的时候，都已经看过了，确认他是死了，而且死的透透的。我是干啥的，我就是在太平间里看管尸体的。这世界上，我最熟悉的就是这些尸体，比熟悉活人都熟悉他们。可是，眼下这个情形简直太诡异了。一个死人，一个已经死了大半天的人，肚子被剖开之后，他的肠子居然还在动弹。这太诡异了，真是太诡异了。”

    “你说错了，他不光肠子在动弹，就连他的心脏也是在动弹的。”安杰指了指被解剖者的心脏位置，“还有，你看他的血管，也是在流动状态下的，但就算这样，回到医学角度，他也是个死人。因为他的大脑死亡了。”

    “你又没有锯开他的脑子，你怎么知道他的脑子死了？”

    “很简单啊，你也说了，他在中毒之后，就变成了只会咬人的僵尸。随后被一个神秘人爆头然后就死翘翘了。大脑死亡，最明显的一个体现就是没有了自己的感知和决断能力。所以，就算不用锯开这个人的头，我也知道，他死了，脑死亡。他身体里现在所有的反应，都跟他中的那个毒有关，而且，就在刚刚我还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人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医院里散播的那些烟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这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我明明看到他们是在吸了那些毒烟之后发病的，先是特别的痛苦的在地上扭来扭去，滚来滚去，然后一个个就跟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就咬人。那场面，就算是我这种见惯了尸体的人都会忍不住汗毛倒立，浑身发颤。我保证，我绝对没有看错。”

    “那么你告诉我，是所有吸入了毒烟的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跛脚男人很认真的想了一想，然后摇摇头说：“好像……好像也不是的。有些人，扭了半天之后，就躺下没动了。还有些人，好像站起来之后，也没咬人。总之……总之，我也记不太清楚了。那个时候，乱成一团，我自己也是很害怕的。”

    “他们是在做实验。”

    “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有个顾家十分关注的人住到了这间医院里，但顾家派那些人来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找到那个人，而是同时利用这家医院做了一个实验。就目前躺在我们跟前的这个试验品来说，顾家的这次实验，很显然，也是失败的。

    僵尸？不完全是。如果顾家想要制造的是那种僵尸的话，眼下这个状态，还远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对了，我好想听说，还有几个僵尸跳楼了？有这回事儿吗？”

    跛脚男人点点头：“是有几个人跳楼了，身上很多血，但是我没往跟前凑，不知道是被吓疯的，还是跟躺在这里这个是一样的。”

    “好吧，这件事回头我会让人再去调查。你是负责太平间的，应该知道这具尸体怎么处理吧？”

    “医院现在这么乱，也没人注意这个。我把他带回太平间，随便找个冷柜装起来，等风声过了，就联系火葬场给烧了。”跛脚男人说着，看了安杰一眼：“你不查了？我的意思是，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差不多吧。”安杰擦擦手，在跛脚男人的身上拍了两下：“你放心，答应你的那笔钱，我会按时给你的，但医院里的事情，你也得继续帮我盯着。如果我方才猜的没错，这次行动，也是顾家的一个实验，那么顾家肯定还会有后续的动作。”

    “那个顾家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你呢？你跟那个顾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关系？”安杰摇摇头：“我跟顾家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纯粹好奇他们做的事情而已。行了，不该你问你的你最好也别问，知道太多秘密，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跛脚男人点了点头，动手去处理那具尸体了。安杰转过身，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