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师傅你该不是……”

    老胡点了点头，抱住了自己的头：“都怪我，都怪我啊，怪我一时被迷了心。当时化工厂出了一些问题，上面查的很严，厂子里的效益也不大好。厂长每天都是长吁短叹的，我看了也觉得心焦。那会儿，厂长在我心里，就是恩人，是天大的恩人，只要能为他分忧，让我做什么都行。”

    “如果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你也不考虑？”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我，我可能真的不会去考虑什么。这人呐，不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往往看不清楚自己当时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那时候，我也还年轻，经历的事情也少，脑子也想不到深的地方去。

    那时候，厂长经常拉我喝酒，也算是喝闷酒吧。我记得，我当时提了一句，说要是能把厂子换个地方就好了。厂长问我，把厂子换到什么地方？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说要是换到我老家那个山疙瘩里肯定不怕上头查。

    我当时……我当时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那么大的一个化工厂，哪能是说搬走就搬走的事情。可过了半个多月，厂长突然找我，而且很严肃的问我，我老家在什么地方，有没有适合的场地建厂。

    我说了，我把我老家的情况简单的给厂长说了一下。说我老家在一个山沟沟里，平整的地方也有，但如果建厂的话，前期还得做不少的工作。我以为厂长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可当天下午，他就让我开车把他带回了我的老家。”

    “那么大的一个化工厂，搬迁也需要很多钱吧？”

    “当初咱那化工厂的规模还没有那么大，但要整个搬迁也得花个几百万吧？这人力物力都还是小事儿，主要那设备，搬是搬不走的，只能重新添置。加上修整地方，给当地一些办事儿的费用，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可是不少。可厂长说了，说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这么着，大概花费了大半年的功夫吧，厂长还真把化工厂给搬到我老家那边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多想。你想，这化工厂在郊区也有几年的功夫了，也没听说把当地怎么了。搬到我老家那边之后，反而给当地的老百姓带来了许多的好处。最直接的，当地的年轻人都不需要出去打工了，直接去化工厂就行。虽然工作苦了点儿，累了点儿，可拿的钱也多。工厂还给村子里办了不少的好事儿，例如给村子里统一通了电，走了水。逢年过节的，还给每家送一点福利。

    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也都感激我，甚至自发的给我家重修了祖坟。你师傅，也是在那个时候进的厂子。因为沾亲带故的，加上你师傅嘴皮子也利索，他不愿意在厂子里打工，就去做了业务员。”

    “你和我师傅，是什么时候发现化工厂不对劲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和我师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化工厂的排污严重影响到了附近的村民？”

    “排污？不，我们发现的不仅仅只是排污的问题。工厂虽然是做化工制品的，也的确往山里排了不少还没有净化过的东西，但真正让村民染上怪病的，却不是因为那些东西。”

    “不是因为工厂排污？”

    老胡摇了摇头：“不是！搬到山里的那个化工厂，虽然名义上还是化工厂，但真正负责生产的只有一个车间。车间里排出来的东西，虽然没有经过机器的净化，但也都简单处理了之后才放出去的。而且工厂，专门给村子里走了水管，村民吃水是吃不到那些被污染的水的。说是土地污染，这个有，真的有。毕竟是有毒的东西，常年累月的那么渗透到地里，肯定是有污染的。山里的地，我是说那种种粮食的地，基本上都在高的地方，但污水和废料都是向下排放的，说实话，我认为危害不是那么大。”

    “可村民的病，不是无缘无故得的吧？”

    “工厂里，还藏着别的秘密。”

    “别的秘密？”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那么看着老胡。

    “你听说过人体试验吗？”

    “人体试验？你说的是哪一种？”

    “我也不知道咋给你解释。你小的时候，有没有看过那种红色的电影，就是讲日本鬼子拿中国人做实验的那种电影？”

    我先是摇了一下头，但紧跟着又点了一下头：“电影我没有看过，但我在微博上看到过类似的电影片段，就是那种视频格式的。”

    “我说的人体试验跟那个差不多，但没有日本人那么变态，那么狠。”

    “你的意思是，化工厂在用活人做实验？不！这不对啊。我记得，那个厂子里生产的都是涂料、化学制剂一类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去做人体试验。”

    “是！别说是你，就是我，一个在厂子里干了那么多年的人，都不知道，这厂子究竟是在做什么的。原本，我也以为，化工厂就是在做那些化工原料，可事实上，他们真正在做的却是另外的一种东西。”

    老胡说完，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不！也不应该这么说。那个化工厂，刚开始的时候，可能真的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化工厂。厂长给我说过，说他家就是干这个起家的，虽然后来生意不怎么好做了，但勉强的还能顾个温饱。

    化工厂变样，是从搬迁了之后开始的。我清楚的记得，我曾经拉过几个很神秘的客人去化工厂。那些人长得很普通，穿的也很普通，但眼神不一样。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像是那种杀手的眼神，看什么东西，都是毫无感情的。厂长似乎很怕他们。

    后来，我也问过厂长，问他那些神秘的客人是谁？厂长不让我多问，只说是国外来考察的，说是看上了我们的工厂想来投资。现在才想明白，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难怪……难怪自从工厂搬迁了之后，厂长就不如以前上心了。

    我还以为……以为是厂长想明白了，加上当时业务部门做的也不错，也就没再往深处想。”

    “国外的公司？”

    我想到自己工作的那段时期，我记得，当时公司的大部分订单都是流向国外的一个公司。我记得，我当时还问过师傅。师傅只是淡淡地回了我一句，说国外的公司，跟国内的都差不多，很多公司也都是分销的，所以订单量大，也没什么稀奇的。

    联想到刚刚老胡说的那些话，我才觉察出这里头的蹊跷来。倘若没有国外这个大公司的订单，就单凭国内的那些小单子，公司早就该倒闭了。换句话说，维持整个公司，甚至整个化工厂经营的并不是业务而是国外的那家神秘公司，也就是说，化工厂其实不是靠着那些化工制品来生存的。

    这个发现，让我顿时冒出一身的冷汗来。

    老胡到底比我多经历了一些事情，见我表情如此，已经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看来，丁宁你也是想明白了。”

    “是你发现的，还是我师傅发现的？”

    “是我先发现的。你师傅，虽然觉得公司有些奇怪，可他到底是在外头跑的，这工厂里头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我虽然，也是在外头跑的，可隔三差五的还会到工厂里头走动走动，加上我与厂长走的近，这工厂里头的好多人，冲着厂长的面子，也会跟我亲近一些。

    这最初引起我注意的，不是工厂，而是在工厂里做工的人。

    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连着好几天的高温，把地面儿都想要给烤糊了。正好那段时间，厂长带着老婆孩子出国去了，我也没事儿干，就开车回了山里。这山里凉快，也能避避暑。

    刚回去，就碰见了一个熟人。也是同村的，沾亲带故的。他先是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然后吃饭的时候，又支支吾吾的，我一瞧就是有事情要说。连着问了几遍，他才告诉我，说是他小舅子失踪了。他托我，帮他找找。”

    老胡连着咳了好几声，他的咳声有些杂，还牵扯着很重的肺音，听了让人觉得难受。我见他如此，就把跟前的矿泉水打开，递给了他。

    老胡摇摇头，自己拿了一个很是破旧的瓷缸子，打开随身的一个纸包，捏了纸包里的一点土搁到缸子里，这才拿起矿泉水，倒了半瓶子的水进去。晃了几下之后，才仰头咕咚咕咚的给喝了。

    “生病了就要去医院，别信民间的这些土方，不管用的。”

    我以为老胡用的是民间的土法子，就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老胡看着我苦涩一笑，说：“我这病，就这把土管用。医院里的医生看不了。”

    “这土……”

    “是坟头土，而且是人死七天后的坟头土。”

    “坟头土？”我有些急了：“这土不能吃的。”

    老胡摆摆手：“别急，关于这土的事情，待会儿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听我把化工厂里的事情说清楚。那是因，这是果，因果关系，都是连在一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