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我看到了一团火！”

    老板娘的视线越过我，看向我的身后，仿佛此时此刻的她就在口中所描述的那个窗口。我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她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火苗。

    “那团火，是移动的。我当时特别奇怪，奇怪房子外头怎么会有一团移动着的火。我们那个小区，虽不是洛城知名的高档小区，但小区的安保工作一直做得不错。正常情况下，不要说是一团火，就是一只流浪狗，一只流浪猫，都能被及时发现。可那团火，却像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是意外着火的吗？还是楼下的垃圾桶什么的着了火？”

    老板娘没有回答我，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

    “我盯着那团火，比我第一次看到钻石时候的还要认真。我想，那团火到底是什么呢？垃圾桶？小区里的垃圾桶，的确是仿木的，但内部还套着一个桶，那种桶，是不会被点燃的。高档小区，并不意味着人的素质都是高的，小区物业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层。

    外头那层仿木的，的确有可能被点燃。小区里熊孩子不少，我就见过好几个，但点燃一只垃圾桶，也不容易。况且，垃圾桶是不会移动的。”

    “那团火在移动吗？”

    “是的。”老板娘点了点头：“那团火，是移动的。我最初看见它的时候，它在距离我家不太远的那条小路上。小路是石子铺的，旁边种了低矮的灌木，所以刚开始的时候，看得也不真切。就在我思考的时候，那团火，已经朝着我家走过来了。等它越走越近的时候，我被吓到了，因为那是一个人，一个全身都布满火苗的人。”

    “被烧着的人？”

    老板娘摇摇头：“我不知道。一个人，如果被火烧到了，他肯定会挣扎的对不对？况且，小区里到处都是草坪，还有一个人工湖。他若是想要活命的话，他可以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就地打滚，或者干脆跳到水里去。”

    我点了点头。我虽然没有被火烧过，但却被烧开的水烫到过。人体都有自我保护的机制，火烧皮肉的痛苦，更非常人能够忍受。老板娘所说的那种情况，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那个火人，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的一样。他用一种很奇怪的，但让我又有些熟悉的姿势，朝着我家里走来。按说，那个时候，我是应该怕的，可相反的，我特别冷静，甚至特别期待看清楚它的样子。所以，我从二楼跑到了一楼。

    我家一楼是那种落地窗，从上到下的那种，用的是国外进口的玻璃。当然，我不觉得国外的玻璃比国内生产的好，但它贵啊。对于无聊的有钱人来说，无论国外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好，你用了，就好像拥有了一种优势似的。玻璃是我丈夫订购的，说是可以防爆、防震还有防弹。可咱们这个地方，既没有恐怖袭击，也不会发生地震，枪支什么的，就更不是你说有就能有的。

    可那个时候，当你站在那样的玻璃后面时，是会产生一种安全感的。就是那种安全感，让我觉得，我可以近距离的观察那个火人。

    与在楼上的时候一样，我掀起窗帘的一角，朝外面看去。那个火人，果然朝着我家里来了。当他靠近我家的门时，我终于认出了他来。”

    “他是谁？”

    “我的丈夫！准确地说，是我的死鬼丈夫。他回来了，用他生前最后的模样，从殡仪馆里回来了。”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起来。

    “做了什么？”老板娘的视线终于移到了我的脸上。她歪着头，眼眸里带着疑惑。“做了什么？那个时候的我，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呢？我就那么站在玻璃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死鬼丈夫穿过了那个小的木门，走了过来。隔着玻璃，我居然能闻到一股被烧焦的味道。

    我吓住了，也愣住了，我完全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我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我丈夫叫着我名字的声音。我看向他的嘴巴。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去仔细的辨认他的五官了。我看了好久，才确认他嘴巴的位置，他僵硬的一张一合着，那个声音就是从他嘴巴里发出来的。

    我听到自己不由控制的，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他突然转过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俯冲的姿势朝着玻璃撞了过来。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一个古怪的，早已经死掉的火人，突然朝着你冲了过来。我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一声尖叫，就坐在了地上，然后傻傻地，傻傻地看着他。

    我以为，他会撞破玻璃冲进来，但是没有。他好像彻底‘死’了一样，就维持着那个动作，贴在玻璃上一动不动。

    凉意，顺着我的脚底往上爬。我不知道我在地上坐了多久，只知道等我恢复全部的感官知觉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的全身都是僵硬的。我扶着楼梯，很艰难的走回卧室，拿出手机报了警，然后又坐了半天，联系了小区所在的夜间安保人员。”

    “警察来了吗？”

    老板娘先是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

    “最先到达现场的是小区里的保安，他们问了我一些问题。例如，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指了指外头的那条小路。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们也很紧张，联系了小区的物业经理，物业经理又打电话报警，警察这才赶了过来。

    天快亮的时候，我见到了亚峰，才知道，这件事惊动了市里的刑警。”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索性闭上了嘴巴，等着老板娘继续往下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亚峰，他并不像别的警察那样，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问我很多问题，而是陪着我在我家客厅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升起来，温暖的光线透过我家的玻璃落到屋子的一角时，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遇到这种事情还能镇定下来的女子。

    一句话，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问亚峰，我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老板娘指着我，说：“亚峰当时说了你的名字，还讲了你的故事。”

    “出租屋见鬼？”

    “嗯，就是那个。不知道是因为当时的气氛，还是他的故事讲得太精彩了，我的紧张竟然慢慢地消失掉了。之后，我们就像是随意聊天似的，进入了警察和当事人的访谈之中。

    我告诉亚峰，窗外的那个很有可能是我的丈夫，但奇怪的是，我的丈夫早就已经死了，而他的死讯还是我从警方的口中知道的。我还告诉了亚峰，那个殡仪馆的地址。警察办事，真的比老百姓方便，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证实了我说的那些究竟是真还是假。”

    “然后呢？”

    “亚峰告诉我，我说的都是真话，而且他们也从现场提取到了火人行走的轨迹，但奇怪的是，小区里的摄像头却没有记录下任何一个可疑的画面。这个火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随后，由物业和警方共同出面，要求我们严格保守这个秘密。亚峰在离开之前，建议我搬家，暂时的那种。我知道，他是为了我的安全。退一步来讲，就算他不说，我也不敢再在那个家里待下去。

    亚峰他们离开之后，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也没有开车，出门打的到了这家小店。这家小店，是我自己盘下来的。经营，也一直是我自己在打理。我丈夫，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我想，就算他变成了鬼，也应该是找不到这里的。”

    老板娘说着，指了指楼下的一个房间：“从那天开始，我就住在这家店面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伙计，是我的本家亲戚。”

    “那个火人……我的意思是，你的丈夫他还出现过吗？”

    老板娘摇摇头：“那个家，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我付了钱，小区物业每隔几天会安排人帮我简单的打扫一下卫生。我也曾侧面的打听过，他们告诉我，自从我离开了之后，小区里再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至于这个地方，他也没有来过。我不知道，是他彻底安生了，还是找不到这里来。”

    “你没有问过顾亚峰，你的丈夫是如何从殡仪馆走到小区的？”

    “我想过问的，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去问。不是不想，而是害怕，害怕听到让自己特别恐惧的答案。”

    “余下的问题，让我来回答吧。”

    顾亚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过头，看到他背靠在门边的墙上，似乎很困倦的样子。

    老板娘冲他点点头，站了起来，柔声地说了句：“我先去睡了。二楼那边有客房，虽然布置的简陋了些，但这个时候，只能将就一下了。”

    顾亚峰点点头，让到了一旁。老板娘又看了我一眼，这才抬腿走了出去。

    “那具火尸有些古怪。”顾亚峰刚一落座，就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我的意思是，他的丈夫，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