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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归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施以药石

    宫人有眼力见,饭菜热了热照样端上来,帝妃二人都不是什么爱讲究的人,动辄就一堆人服侍的那叫暴发户,以前在北地时倒是有几个王爷喜欢摆谱,死掉的公孙伏都他爹就算的上一位。

    现在家国天下个个挑头,担子太重了,更急不得,凡事都讲究一个循序而进,讲内敛二字,吕嫦云冷眼看着,也得承认皇帝换个人来做,或许对百姓而言,并不算祸事。

    唉,她那个姐姐就是心太宽了,也从来不管旁人怎么想,皇帝宠爱她她便受着。皇帝算一个,贵妃算一个,这两个都是奢靡惯了的主,精细起来什么都讲究个极致,尤其她姐姐,那三年里光是八幅缎和西南的翡翠光是赏人就赏了不知多少,只是那会儿皇亲贵胄都一副德行,也没人说闲话而已。

    得了那么多的赏赐和宠眷,吕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其实还是叫人高兴的,偏生姐姐脾气实在不好,别的女人进了宫,只要是她看不惯的,下一秒铁定要上去扑腾两下子,偏偏就是仗着傅忌喜欢,自以为做什么都成。

    要建琉璃殿时她就劝过她,一家独大没好处,看看韵贵妃,看看百里贵妃,素来得皇帝看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最后哪个是有好下场的,她但凡能举一个例子出来,建琉璃殿这事儿就当她没说过,全部都拉到。

    谁知道今日他宠爱你,肯为了你做这做那,那明日呢?后日呢?总不见得真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可惜姐姐那会儿听了,却压根没往心里去,冲着她还大放厥词;

    “我知道阿忌都是为了我好,你们不信,我一个人信就是了。”

    那时朝堂上有位言官曾出言死谏,钱银不是没有,但得用在刀刃上,为了后宫女人的一己私欲,说白了就是个赏月的楼台,实在是没必要。

    那位上大夫口气是冲了点,可说的句句都是好话,便是现在想起来,吕嫦云也觉得这人死的着实冤枉,觉得姐姐这个脾气有时也挺害人的,什么都不管不问,比她刻意去吹枕头风还厉害,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人,她就永远不闻不问,永远心安理得。

    最后又怎么样呢,得罪了瑞贵妃,又惹的皇帝不喜,真死了那两位主子也不见得眨一下眼睛。

    傅忌在时宫里确实靡费铺张了些,但靖宫四百年,面子不足里子尤在,也算挥霍的起。

    倒不比现在,样样都从头来过,立规矩的人难,但过了一年下来,也开始慢慢走上正轨,大有一副清明气象。

    可公孙嘉奥做的再好,世道再清明,又有什么用。

    她父亲死了,姐姐远走上京,她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留在身边。

    天下人都好过了,只有她们吕家不好过。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本该踏踏实实地嫁进王府,从此相夫教子,经营着吕家和王府的富贵和昌盛,而不是现在这样,每天一睡醒,一睁开眼,就要逼着自个儿去做那些违心的事。

    这样的苦,这样的痛,真的会有人明白么?

    吕嫦云本性柔软,不爱计较,或许说不上爱吧,只是及笄后遇见傅森那样的男子,她内向些,不多话,比不得他那样率直爱说笑,这样的人其实和姐姐有点像,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自有一番心胸和大事业要做,所以才能肩负起国相一职,监国多年。

    多少也曾有些心动,但知道她曾经心动的人与她再无可能后,那份感情也就随即消失在过往中,再也抓不着踪迹了。

    再后来,就是姐姐进了冷宫,父亲被派去榆关,她也跟着上了那张从来都不曾肖想过的龙塌............

    恨过,却也知道恨没有意义,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知道公孙嘉奥对她的好,知道所有人对她的好。

    可心已经被各种东西塞满了,要腾出地方来实在有限;

    说到底,名分不正,来路也不正,一无家世,二不能全然仰仗皇恩。

    再怎么加封号,怎么晋位份,她依然是靖国人啊...............

    她出神的时候,公孙嘉奥也没闲着,很快的对付着用完了自己的晚膳,宫里的娘娘吃口多,晚膳过了后还得来道点心,昭圣宫也免不了俗,静香出了片刻,回头就上了碗牛乳羹来,而后就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昭圣宫平日没什么规矩,就皇帝来的时候规矩最大,宫女们在别处挤破了头,到这处是根本没处挤,璟贵妃把圣上看得严呢,一旦圣驾来了,那就绝不留任何一个人,省的在殿里她的眼。

    牛乳刚做得,还温着蒸腾着热气,闻着奶香四溢,叫人颇有食欲。公孙嘉奥有一勺没一勺地调和着,看碗里的白和稠加在一起,就组成了他生平最讨厌的东西,还有一个讨厌的是山楂糕,因为他吃不惯酸的。

    这样从前总觉得腥臊的东西,现在却喝的十分习惯,他那时看她每天早起一碗,晚上再一碗,胡御医说这羹对身体有好处,就是牛乳喝多了容易倒胃,得坚持。

    没办法,他怕他这位贵妃坚持不下去,只好自己也跟着喝了不少日子,还别说,晚上睡的果然舒坦了些,睡眠质量都高了不少。

    公孙嘉奥知道吕嫦云现在的记性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他不好,在她还是吕美人的时候就让她吃了不少苦,谁知道年纪轻轻的气性还不小,对着人不笑也不说话,还装傻充愣地避过了几回侍寝,满打满算的,就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姐姐从广寒宫要回来。

    美人见惯不惯,有个性又和他脾气的却少见,那时他见了纵然是新鲜,也不免有些生气,在生气之余,更有心想挫挫她锐气,那些个下毒栽赃的把戏就算明知是旁人不怀好意地栽赃,他也只是命人把她给救了回来,对那些下手的人不过施以小惩。

    可谁知他高抬轻放并没有得到预想的效果,反倒在之后差点害了她。

    是药三分毒,但不喝更没好处,公孙嘉奥生怕她忘性大,一没人看着就喝了上顿忘了下顿,好比昨天,刚换下的衣裳和头面今个儿再拿出来,多半得思索好一阵才能想起来自己有没有穿过,他没法子,传来太医院一同问诊,只说是当初进宫时饮食相克,后又在含凉殿一连跪了两天,急火攻心,连着未消的毒素也一并渗进了内里,总之说来说去,一群人加起来都是一句话,他们医术不精,贵妃的症候又太过特殊,实在是医不得啊医不得。

    都是太医院的老人,他们说医不得,那就十有八九是医不得了。公孙嘉奥听了觉得焦心,但被前朝绊的撒不开手,只好吩咐下去,满上京的贴告示,有能改善贵妃症候的便重金有赏。

    而那些单纯是为了赏金,到了昭圣宫两眼一抹黑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赐他们一死也不算冤枉。

    眼下昭圣宫的布置一切都按着她喜欢的来,檀木架子上只零零散散搁了三两只冰裂花瓶,半插三两只白昙并玉妆花。

    品味不俗,确实是比成妃高出不少档次。

    公孙嘉奥耐心地等,等到吕嫦云回过神来的时候,桌上的膳食早都给撤了,她发呆真不挑时候,皇帝就在身边,不上赶着讨好,反而一个人想起心事,也就是公孙嘉奥喜欢她这副凡事都不入心的样子,他见了太多的伪装,太多的假象,有时候还是这样的她好,一眼就能看清,虽说少了情-趣,但也少了猜忌。

    本想和她亲近亲近,可刚摸上小手,吕嫦云煞风景的话下一秒就冒了出来:“臣妾想着,香桃子虽说才开脸不久,但好歹是臣妾身边的人,服侍圣上也有段日子了,您若是喜欢她,倒不如封个贵人,挪她去毓德宫也成,和茂嫔离的也近。”

    听听,这都不像个女人说的话。

    有哪个女人是等着夫君来时顺手把人推出去的?

    “爱妃忘了么,朕已经封她做了济贵人,前些日子嫌她与你同住昭圣宫碍眼,便打发她挪去瑞昌宫住着了”公孙嘉奥知道她记性时好时不好,也没怎么计较,只是道:“倒是你,才服了药,怎么手还是这么凉,羙儿晚上又闹你了?”

    “哦,难怪她方才来同我说话,我总是觉着像忘了什么似的”吕嫦云想了想,摇头道:“羙儿一切都好,只是上回从御花园摔了一跤,胆子收回去了不少。”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排斥他的碰触,很顺从地让他握着,道:“说到这个,臣妾正好有事想求圣上,请圣上能否免了每日的汤药,改成两日一次也成。”

    “不成”公孙嘉奥想也没想就回绝了:“才有些起色,怎可半途而废。”

    吕嫦云哦了一声,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复又道:“可是那药苦的厉害,臣妾实在喝不惯啊.............”

    “再坚持一阵子,等一切尘埃落定,朕便带你去行宫好好休养”公孙嘉奥抚过她的眉,感觉触及到的地方皆是婉转秀美,不自觉的就柔了口气:“乖乖喝药,才能再给朕生一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