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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空庭春欲晚 第二十九章 莲笙 蓬莱情话 经屋藏娇

    “终有一日,你行过蓬莱,得见八百里勿忘花海,株株皆是情根深种;只是,那第一朵勿忘我,是何时开放的呢?情之所钟者,不惧生,不惧死,不惧分离;世间万物,为情不死,即为长生!”

    ……

    上回文中说道,无涯与无情见到莲笙无恙,平安的度过了“碧水寒潭”,心中就已经明了,定是有人故意协助的原因;只是还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东窗事发;留了莲笙一条性命,仅仅是偷走了她的一缕精魂;就在二人回来的路上,察觉紫竹林内有一股淡淡魔气;待二人赶来时,那魔君早已经去得无影无踪,唯独留下无邪一人,竹林深处寂寞的抚琴;无涯遂劝走了师兄无情,想独自一人与无邪交谈,可是失败了,他发现如今的无邪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单纯善良的无邪了,无涯只有暂时选择默默的离开,给彼此留一些空间和余地……

    诗曰;

    岁月清浅紫竹林,风月荻花空瑟瑟;

    回想往事立肝胆,一声轻叹两相还。

    莲笙离开了,去了藏经阁,她临走时寂寞的身影,久久的在他的视线里徘徊不去,那是一道无法抹去的伤感,涌上了心头,给无涯带来了一股莫名的心痛,也正是这股奇怪的心痛,才让他至死不渝的坚持到了最后!

    ……

    那一天,那一年,他已笃定,就算两两相忘,他还是愿意原谅她的不懂事,守在她的身旁,不愿离弃;任凭白雪秋霜,任凭落霞残阳,任凭往事随风,任凭岁月如烟;

    任凭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值得,他却依旧任凭那种情绪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生长出一只叫做“执念”的花儿来;

    而且任凭它在自己的心里根深蒂固,亦任凭它在自己的内心频频溢出清苦的味道;可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愿意了,愿意去享受着这份苦涩带来的痛感;

    更愿意为了一个人赴汤蹈火;愿意为了一个人义无反顾,愿意为一个人抛开一切的纷纷扰扰,身份地位,以及师傅口中那些所谓的大道;

    从此他只想,拼尽全力的,用自己余下的所有时间和生命,去暖化一个人冰封的心灵,也为了他自己认认真真的活一回;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而且做的很开心,很自然,他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舒畅快乐过,也许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这原因何在!

    ……

    千万年前,他一直都在为了师傅口中的大道而活着,他活得累,活的不自在,活的喘不过气来,活的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自己;

    以前,他不但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也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当然也包括兄弟之间如火一般的情义;

    但是,自从莲笙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才察觉,自己是多么的寂寞,多么的孤独,多么的在乎她,多么的自欺欺人,爱一个人却从来都未敢说出口;

    此时此刻,他不想再失去,也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一个,他认为在他的生命里比起那些所谓的大道更珍贵的东西了;

    那是挚爱的泪,是抹不掉心头血;是最浓的情感都羞于言表的深情;亦是最深的思念都拙于言辞的寂寞苦痛!

    ……

    为了弥补,那一日,他悄悄的来到她的身边,只是静静地倚在藏经阁的们窗外,用手中的绢帛和画笔,默默的记录着她的点点滴滴;这是如今,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不打扰!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但是他知道,现在只能这么做,静静的观望,静静的守候;

    其实对于现在的无涯来说,他已经失去的太多了;就只是这么远远望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他还奢望什么那,毕竟是他对不起她在先;而且令他欣慰的是,那个人也并没有拒绝。

    ……

    藏经阁,帘幔轻舞;橘黄色的暖阳摆弄着热烈的身姿轻颤在地平线上;每日一早,莲笙都会一如既往的起身,迎接着天空里的第一缕骄阳;

    她将藏经阁内的所有的门窗尽数打开,空旷着,任凭浅青色的帷幔跟随清风斗舞,四面清秀,暖风轻拂着她的衣裳,让她来到书案前,开始了一天的修行!

    身是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过境迁,转眼五载悠悠,年华里,无涯一个人仍然空守着这座孤城,每天每夜他都孤灯难眠;

    他怕极了莲生会在藏经阁里的日子寂寞,每一天,每一刻都不可以让莲生离开自己的视线,就只是这么远远地望着,心就足矣。

    此时此刻,就因为无涯的一个心动,竟一口气将雪庐般去了藏经阁三丈开外的地方,不在莲生的视线里,而自己却能一览藏经阁的一切动向。

    不论春夏秋冬,还是严寒酷暑,无涯必定会来到藏经阁外,静静地陪伴着她,只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谁也不见。

    无涯远远的看着莲笙秀美的脸庞,为她书画丹青的欲望就不断的涌起,各个角度都不放过;也是为了打发自己无聊的时间,不让落寞的心痛每时每刻折磨自己罢了!

    无涯看着莲生,不停的挥动着手中毛笔,描绘着眼前的美人,只见莲笙睡觉的姿态,起床的姿态,伏案沉思的姿态,行走踱步的姿态、仰望星空无限神伤的姿态;

    亦或是莲笙郁闷发呆的姿态,闭目打坐的姿态、舞剑的姿态,无聊时扮鬼脸的怪模样、以及在院子里数蚂蚁的姿态,捉蝴蝶的姿态,默默抄写经文时的姿态,都被无涯一一记录了下来;

    然后每一幅都通过自己亲力亲为,装裱精美后,放在一个玉匣子里,珍藏起来;如果这一日,莲生紧闭窗门,一时半刻又看不到莲笙,无涯便会将这些画有莲笙的作品拿出来,统一挂在墙上,从第一幅欣赏到最后一幅,睹物思人,看到有趣的地方,便忍不住自得其乐一番;

    ……

    那一日,无涯依旧来到藏经阁百里的雪庐,看到莲笙屋门依旧紧闭,心中不免失落,又不敢敲门询问,只好独自在外面闲逛!

    一时觉得藏经阁外,周围空荡,无诸多花草,便灵机一动,周游四海,为莲生寻来了开在这世间最好的,最旺盛的樱花树,种在了莲生所在藏经阁的门前。

    只要莲生出门,或是推开窗,就能看到这园内浅浅樱花,尘埃飞舞,漫天花萝,美不胜数,然后在莲生的眉弯里继续沉醉——沉醉。

    可是从那日起,莲笙再也没有打开过门窗;亦将自己唯一的一扇心灵之窗关闭;无涯为她所做的这一切,也许她知道,也许她只是假装不知道,偶尔心内无意间的涟漪起伏,也从未令她做过非分的它想,却为自己保留了最后的一丝骄傲。

    ……

    五年的光阴里,莲笙她唯一做的,就是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对于她来说,不曾横眉冷对,也不曾为其打动,平常心的坦然,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只是无涯,他总是怕莲生看到自己会不开心,会伤心难过,每一次来,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去,他以为莲生没有察觉;

    殊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不接受,并不是代表冷漠,而是怕给彼此再添烦恼;因为这世间什么债都可以欠,唯独情债不行!

    无涯他清楚,也明白,但是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陷入死境般倔强的孩子,他不是不能离去,而是不想离去;

    他为了避开莲笙休息的时间,只在她静静抄经的时候,才隐身在藏经阁外,为她默默地种植花草,开垦荒原,浇水施肥,只是这样执念,一念就是十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啊,可以如此挥霍;却只为一个人,倾一座城;而对于神仙来说,不过几个春秋而已。

    无涯累了便偷偷地,躲在藏经阁的某个角落里,陪着莲生一起看书,一起写字;想念她时,便会静静的透过窗缝,望上一眼;

    只一眼,便觉岁月静好。只一眼,便是夫复何求;就这样,原来只因那风烟里的一个不经意,他和她如今都成了对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一部分;只是当局者迷还不自知罢了。

    .......

    一转眼,又是一个五年,无涯为莲生所植八百里勿忘花海,已尽数开满了紫色的花蕊;

    放眼望去,那淡紫色的一株株,凄然而美丽的绽放;亭亭玉立;清风徐来,惊扰着婆娑的舞姿,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四溢,代表着他对她爱的永恒。

    ——亦是花中之情种!

    冬去春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涯对莲生的守护从未停歇;每日清晨,无涯必会第一时间,为莲生采得一束鲜花;

    然后浇上露珠,插在一个精致的花瓶里,鼓足了勇气,勇敢的来到她的门前,放在她门前的台阶上。

    然后轻轻地扣响了莲笙的房门,再闪身躲开;又远远的看着,只要莲生默默的收去了花束,无涯便能开心的一个整天。

    ......

    是指,时过境迁,彼时风起,彼时风落;再借一笔墨,抹上了轻柔的绢纱;正是昨夜星光未退时,半明半暗;

    只见胭脂水鸟,百花藤蔓,婆娑时光中,白沙早已掩埋了古旧半旌,若隐若现;此时,风行走水面发出了低声的叹息,音的残骸,随即生出银花半盏。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那日,是莲笙抄写经文闭关修行的最后一日,无涯见她,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清风拂云鬓,掠过香腮雪,唯美的难以言表;

    又见她走至园内,将手中的一块木笺挂在了门前的樱花树上,然后默默转身,朝无涯处轻轻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依旧看不到他。

    待莲笙回去,然后轻轻的关上门,无涯这才静静的来到那开满了淡粉色的樱花树下,将木书笺拿在手中,只见上面用朱红笔迹写着两个字;“谢谢!”

    翻过来再看,上面是用蝇头小楷写的两行字,十分真切;

    一念放下,

    万般自在!

    无涯笑了,嘴角上扬成一个优雅而美丽的弧度;这十年来,无涯作出了足够的改变,莲生也在经文中悟出了许多道理,

    她二人将前尘过往,用自己微弱的心灵慢慢的将其消化殆尽,释然了,也就释怀了;莲笙也尽数放下了过去种种对无涯的恩怨,冰释了前嫌。

    ......

    无涯勇敢的推开了莲生的房门,柔声道;“莲笙,我有事找你商议……”

    莲生微微抬起头来,面对无涯,欣然一笑,眉眼间纯净的似一湖秋水,听无涯问道;

    “莲生,蓬莱再收弟子,你可愿意?”

    莲生笑道;

    “好呀,那样岂不热闹,就不会这么冷清了,不是吗?”

    无涯一愣,心内苦笑;

    “莲生呀,莲生;如今我真是捉摸不透你了,从前只要我与旁人多说一句,你都会气我而去!如今竟这般不在意!可现在的我眼里心里竟然都是你……”

    莲生静静地看着无涯,眼神中毫无波澜。安静的就像池塘上的浮萍一样;安静的却少了几分情趣;无涯无奈,轻轻地叹了口气,便拉起莲生回入房间,收拾行囊去了。

    莲生莫名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啊?”

    无涯看着莲生,美的醉了深眸,伸手将挂在她发间的一片樱花佛去,温柔笑道,“去人间!”

    莲生疑惑道;“是去收徒弟嘛?”

    无涯道;“是啊!”

    莲生不解道;“收徒弟,这么麻烦?写一封告示,贴出去就好了呀!”

    无涯轻轻点了一下莲生的鼻尖,笑道;“傻丫头,蓬莱九百年未曾招过一个徒弟,世间早已无人知我蓬莱,此次收徒,我必亲自下界招揽名生才行!”

    莲生点头,觉得有些道理,遂明眸轻闪,笑道;“公子的徒弟,是不是得遵我一声师姐那?”

    无涯笑而不答,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遂携莲生,腾云而去。

    ……

    出了蓬莱,莲生又继续追问道;

    “公子,如果我是师姐,他们就是我的师弟师妹了是不是?”莲生十年都没有出过藏经阁,今日出来,更是兴奋不已。

    无涯笑道;“没错!”

    “那我可以和他们玩嘛?”

    “当然了!”

    “那我可以欺负他们?”

    “当然了,你怎样都好!”无涯笑了,笑的一阵怜爱,

    莲生也笑了,笑得那样甜美,那样憧憬,那样的幸福;

    她试探着将头轻轻的歪在无涯的肩头,幸福的合上了双眸。

    此生只要能够这样看着这个人,守着这个人,无涯就已觉得十分满足了!

    ……

    谈笑间,人间将至,放眼望去,乃是一处昌明隆盛之邦;诗里繁华地,富贵温柔乡;草长莺飞,乱花迷眼,最是红尘之中,一等一的好去处。

    只是繁华落尽,是否曲终人散,时光流年里,他和她也许都将是命运里寂寞的棋手,以为守得住自己的棋子,就可以看清楚那人间的黑白与苍凉,便能掌握住世事的命运与轮回;熟不知,山高水长,任走过的每一条路,那叫不归......

    诗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自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