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岁月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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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

    江家老宅。

    “老钟, 你好糊涂啊!”李妈气的发抖, 对立在一旁、低头搓手的男人说道:“太太那样的性子, 没事儿会突然跑出去吗?你带她出门就算了,好歹在车里等着,看她办完事!你说, 咱们这样的人家,你就不怕太太被人绑了, 隔天一个勒索电话打过来?”

    钟叔额头冒汗,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老太太坐在茶几前,这时抬了抬眼, 不咸不淡:“罢了。既然复生已经赶去,想必不会出大事。李妈, 你念他一次, 他长个记性就够了,人又不是他拐跑的。”

    钟叔说:“老太太, 这事儿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老太太摆摆手, “你出去吧。”

    待钟叔走了, 老太太招手,让李妈坐过来。

    李妈余怒未消,见四处无人, 推心置腹道:“老太太, 他……他竟然一声不吭的把太太带去医院,去那儿还能干什么?太太肚子里的, 怎么说都是他的侄子侄女儿,他安的什么心呐!”

    老太太的眼皮耸拉着,不说话。

    李妈又劝:“无论如何,太太和他千万不能见面了,嫂嫂和小叔子牵扯不清,总不是个事情。您瞧,他只要一句话,太太就出去了。先生的话,太太都未必这么上心。”

    老太太笑一声,语气慢吞吞的:“说到底,复生和陈樱还没领证。他们俩的关系,陈樱动一次手术就能结束。”

    李妈忧心如焚:“那怎么办?”

    老太太端起紫砂茶杯,吹了吹气,“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复生对陈樱有意思的?”

    李妈摇头,很是疑惑:“我一直想不通……有孩子之前,他们怎么都凑不到一起去啊,满打满算,碰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清楚。”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陈樱搬进来前,复生亲自列了几道菜,叮嘱老贺,说是陈樱爱吃的。起初,我也没放心上,只当他征求过人家的意见。后来陈樱来了,我一看她成天心神恍惚,怎么都不像会介意吃穿这些琐事,于是背着复生,叫小飞来问话。”

    李妈问:“小飞怎么说?”

    老太太叹息:“有一年,江源带陈樱来家里过年,桌上正好有这几盘菜,陈樱多吃了两口,复生在一边看见了,几年过去,他始终记在心里。若非这样,就算是我,也难猜到他对陈樱的心意。”

    她闭了闭眼,苦笑:“缘分这东西,真的强求不来。从前,我想给复生找个开朗、坚强的媳妇儿,像书琴那样的就很好。他偏偏看中了陈樱,人家的心还不在他身上。”

    李妈也叹气,说:“日久生情,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可先生是怎么看上太太的?”

    老太太淡淡道:“这谁能知道。他啊,冷心肠硬骨头,除非自己肯说,没人能撬得开他的嘴。”

    她抿一口茶,脸色冷下来,“――就算铁打的骨头,明天他再不去领证,别想踏出大门!我还有一口气,这家里终究轮不到他一意孤行!”

    话音刚落,唐书琴进来,说江复生的车到了。

    李妈扶起老太太,唐书琴推着老爷子一起往外去。

    老中青三个女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陈樱又是从哪儿被接回来的,难免神色沉重。

    唯独老爷子一无所知,高兴地拍起手,“孙子回来了!孙媳妇儿回来了!大胖重孙也跟着回来了!”

    老太太听了,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低喃:“……这多灾多难的大胖重孙哟。”

    走出门口,车已经停下,江复生替陈樱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老太太寒着一张脸,刚想开口,旁边的唐书琴轻轻‘啊’了一声,激动地扯了下她的袖子,“钻石,你们快看!”

    老太太皱眉,“书琴?”

    唐书琴急忙解释:“小嫂嫂手上戴着戒指!”

    老太太一愣,定睛望去――花园的路灯照耀下,陈樱左手无名指上是有什么一闪一闪发亮。

    但是……江源不是带她去做人流手术了吗?

    老太太和李妈面面相觑,相顾茫然。

    李妈压低声音,忐忑道:“该不会江源少爷真的昏头了,劝太太打掉孩子,他愿意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老太太冷笑:“他做的出这事,我不扒他一层皮,我要他半条命!”

    江复生带陈樱过来,先对唐书琴说:“陈樱累了,你带她回房间。”

    唐书琴应下,上前挽住陈樱的胳膊。

    陈樱亦步亦趋跟着她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不肯走了。她回头,看了看老太太和李妈,嗫嚅:“今天……对不起。以后我不撒谎了。”

    老太太有些惊讶,眼睛眯了眯,笑道:“不关你的事,孩子,上楼去吧。”

    陈樱便低了低头,刚想弯腰――

    江复生道:“你是家人。道歉可以,不要轻易鞠躬。”

    陈樱‘哦’了声,又重复一遍‘对不起’,这才和唐书琴一起离开。

    等两人走远,老太太看着立在台阶下的男人,天暗了下来,那人的目光便如沉沉夜色。她面无表情,“复生,你最好告诉我,她是你的家人。”

    江复生笑了笑,向里走去,“明早我带陈樱领证。孩子会平安生下来,您可以安心。”

    “……”

    这发展太过离奇,老太太和李妈一时没反应过来,站成两座风中石雕。

    江复生道:“李妈,今晚吃过饭,麻烦你把人都叫到小客厅,临时开个会,以后陈樱住在家里,我有几句话交代。”

    李妈醒过神,连连点头:“唉,好的先生!”看他背影进去,消失在转角处,不禁喜形于色,“啊呀这可是太好了!太太没被江源少爷骗去做傻事,老天保佑!”

    老太太板着脸,又开始埋怨:“你瞧瞧,你瞧瞧他这作风――大老板当久了,动不动就开会、交代。哦,在公司这样,在家里他也来,真是的。”

    话是这么说,语气听着也嫌弃,可眼底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

    陈樱一整个下午没吃东西,到了这个点居然也不饿。

    她轻轻拍了拍肚皮,将胃口不佳归咎于太生气,气饱了。

    一直以来,她丧,但不是轻易愤怒的人,最多气自己。

    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居然也有被人气到吃不下东西的一天。

    她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形容,正想出去,叩门声响起。

    唐书琴端着几样小菜和一碗清粥站在外面,对她扬起笑脸:“大哥说,你今天累坏了,不想下楼的话在房里吃点就行。他们吃完要开会呢。”

    陈樱看着她把东西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讶异:“开会?那我要去吗?”

    唐书琴笑了,“不用。老太太说他是大领导的做派,就喜欢给员工开会――你是家属啊。”她看一眼陈樱清瘦苍白的小手,揶揄:“戒指真漂亮。”

    陈樱不自觉地将手背到身后,脸色一红,“……谢谢。”

    唐书琴瞧她这样子,心里有些难过。

    她想起小姐妹们订婚的时候,闺蜜聚会,只要一晒戒指,大家都会围过去,或调侃或羡慕,闹成一团。

    而陈樱……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孤零零的,连个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

    于是,唐书琴走过去,捧起陈樱的手,笑道:“你的手真好看,大哥也会选,不大不小正合适。”

    陈樱一怔,羞涩地笑了笑,轻声道:“是吧……他好聪明啊。”

    这下换唐书琴发愣。

    她笑了……笑了?

    陈樱在一边默默地吃,唐书琴坐在另一边看,越看越觉得,也许江复生还没那么不可救药,大哥和这位柔柔弱弱的小嫂嫂,没准真能修成正果。

    看吧,陈樱现在不是很崇拜他了么。

    过一会儿,楼下散会了。

    又过了十分钟,江复生房间的灯开了。他进去,放下东西,又走进衣帽间,关起门。

    唐书琴看着玻璃墙,神色变得古怪:“陈樱,你……你觉不觉得这个房间――”

    陈樱抬头,看了一眼,忙道:“我什么都没看。”

    唐书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陈樱只觉得刚喝下的粥在胃里发烫,连带着她的脸也红的不成样子,只能笨拙的强调:“我睡的很早,特别早,一沾床就睡,半夜也不会醒。”

    唐书琴越发好笑,面上却收敛笑意,不想让她更窘迫,“嗯,你什么都没看见。”

    陈樱松了口气。

    她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小勺子,问道:“家里……经常开会吗?”

    唐书琴摇摇头,“老太太说着玩的。这几年还是第一次,上一次都快十年了……那时大哥刚从美国回来,他不在家,李妈、贺叔他们仗着资历老,对江源不够尊重,大哥发现了,很不满意。”

    陈樱惊讶。

    十年……那是在她认识江源以前,难怪从没听他提过。

    这时,走廊上再次响起脚步声,唐书琴想了想,站起来,开门出去。

    李妈手里拿着一瓶祖传老方子配的药酒,正要去敲江复生的房门。

    唐书琴叫住她,“李妈!”

    李妈停下,“唐小姐,怎么了?”

    唐书琴指了指她手里的小瓶子,“老太太让你拿给大哥的?”

    李妈点头,有些无奈:“可不是。先生那天的伤……老太太到底是他奶奶,多心疼他呀。”

    唐书琴问:“你去给大哥擦药呢?”

    李妈说:“当然呀。伤在后背,他手又够不到。”

    唐书琴心思一转,说道:“笨!这哪要你去,给我。”

    陈樱在房里收拾好了碗筷,见唐书琴拿着个小瓶子进来,她闻到味道,开口:“唐……”

    唐书琴说:“你叫我名字就好。”

    陈樱就问:“书琴,你受伤了?”

    唐书琴抿唇,故作忧伤地叹一口气,下巴点了点玻璃墙,“不是我,他啊。”

    陈樱脸色微微发白,“大哥他……”

    唐书琴牵住她的小手,让她坐下,“不是这几天的事。唉,就你上回住进来前一天,老太太叫他带你去登记结婚,大哥不肯,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松口。”

    “老太太没办法,把他叔叔姑姑和几个长辈都叫了来,一群人轮番上阵,劝了一个晚上,他还是不答应。”

    “老太太气坏了,说他酒后无德、祸害人清白的小姑娘本来就是大错,事后不承担责任,罪加一等,最后动用了家法。”

    陈樱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了,她想起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家法’,紧张道:“真的……真的打了?”

    唐书琴苦笑:“挨两下拳头算什么。江家的家法是一根鞭子,几十年了,一直挂着落灰。老太太从前说过,都什么年代了,这些封建陋习早不该有,更不能用在孩子们身上。那天,她是真的被逼急了,非让二叔往死里打,大哥换下来的衬衫都破了,沾着血。”

    陈樱只觉得手心都是冷汗,已经面无血色。

    唐书琴还在说:“唉,陈樱你是不知道,大哥固执起来真能把人气死。不管你说什么,你在旁边跳脚大吵大闹也好痛哭流涕也好,他就是风平浪静的样子,也不辩解,还有闲心劝你口渴了喝点茶。他那态度最气人。”

    陈樱倏地站起来,脱口道:“那也不能打他呀,而且是我……是我――我去和老太太说,她打错人了!”

    唐书琴拦住她,“老太太都准备睡了。你拿着。”

    她把药酒给陈樱,瞄了眼玻璃墙,“前两天大哥回来,身上飘着一股药味,老太太怕他伤筋动骨好的慢,伤在后背,你帮他上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