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楠在原地站了整整五分钟。

    她盯着陈樱手上的戒指, 只觉得那钻石太晃眼, 折射出来的光芒让人精神恍惚……以至于产生了严重的白日幻觉。

    陈樱叫她：“小楠？”没反应, 于是又喊一遍：“小楠？”

    还是没反应。

    陈樱叹了口气。

    江复生从车里下来，说：“我去一趟公司，晚上回来。”

    陈樱点点头, 想了想，上前一步, 轻声道：“路上小心。”

    一旁的贺振飞、钟叔和老杨听见了, 脸上都带着点暧昧不明又欣慰的笑意。江复生一眼扫过去，他们又装成没事人的样子。

    老杨站在车门边，看江复生进去, 正想关门――

    “不准走！”

    高小楠终于反应过来，火冒三丈, 几步窜过去, 高跟鞋走的比球鞋还快，“江、复、生！你给樱樱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不过是晚了两天来接她……你动作够快的啊你！”

    陈樱忙去拉她, 脸色微红, “小楠！”

    车窗缓缓移下。

    男人声音低沉：“陈樱。”

    陈樱看着他, 脸上更烫，“对不起，小楠可能有点……误解, 我这就跟她解释清楚……”

    江复生道：“站远一点, 拉扯容易伤到你。”

    陈樱一怔。

    他话音刚落，贺振飞适时走过来, 不动声色地隔开高小楠和陈樱，“高大小姐这大清早的吃辣椒了？火气够大的啊。”

    高小楠不理他，只死死瞪住车里云淡风轻的男人，咬牙切齿：“你怎么忽悠樱樱的？证都领了，那就是孩子也要生了？你……你他妈上辈子狐狸精转世吧！”

    车窗开始上移。

    江复生侧眸，只看了她一眼，温和而谦逊：“多谢。”

    语毕，窗户彻底挡住车里车外两个世界。

    高小楠气炸：“你真当我夸你啊？！害人精、人渣！你给我下来！”

    贺振飞看着她跳脚，对着轮胎疯狂撒野，便耸了耸肩膀，坐进副驾驶座，看着老杨，懒洋洋道：“走吧，别妨碍大小姐发疯。”

    汽车开了出去。

    高小楠追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气的直跺脚。

    陈樱慢吞吞跟上去，扯一下她的袖子，“小楠啊……”

    高小楠胸脯起伏，转过身，揉捏她的脸蛋，又气又无奈：“你这个傻瓜、笨蛋！”她把陈樱的脸搓圆又捏扁，忽然忧伤起来，“唉，也是我不好，就不该把你留在这里……江复生那段位，你不是他的对手，差远了。”

    陈樱由着她折腾，等她终于放下手，才摸摸自己的脸，说：“是我要生的。昨天发生了很多事，你跟我进去，事情有点复杂，我慢慢说给你听。”

    高小楠抬眸：“等等……你要生的？你要生他的崽？”

    陈樱颔首：“对，我昨天――”

    高小楠哀叫一声。

    她不知道应该庆幸，陈樱终于不再一根筋的对江源死心塌地，还是陈樱才出虎口，特么看见一个火坑又跳了进去。

    “天底下男人死光了吗？只剩江家这两个了？！”

    这声哀嚎传的很远，远到在屋里的老太太都听见了。

    她扶了扶老花镜，对李妈说：“把陈樱带进来，外面多晒啊。”

    李妈问：“那高小姐呢？”

    老太太淡然道：“你告诉她，江家的园子够大，容她在外头大吵大闹，只当做善事。不过她想进门，最好有点儿正常人的礼貌――在主人家里骂主人，有她这样的吗？”

    李妈附和道：“高小姐家里没教好。”

    老太太道：“怪她爷爷放纵……”她摇了摇头，颇为不以为然：“不嫁江家的男人，难道嫁他们高家的？口气真大。”

    李妈说：“高家那两个小伙子哪里比得上咱们大少爷，论人品论能力论相貌，那都差了一大截。”

    老太太哼了一声：“就是！”

    *

    江源今天到公司比平常晚。

    昨天，从医院回家后，他考虑很久，认为自己做的确实有欠妥当，太激进――至少不应该那么突然的把南珍带到陈樱面前。

    但是陈樱怀着身孕，胎儿总得处理了。

    他坐电梯上楼，眉心拧着，脑子里还在想该怎么和陈樱说清楚。

    叮！

    电梯门打开，江源走出去，径直向他办公室。

    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江总’、‘江总’叫个不停，眼神都有些古怪，仿佛欲言又止。

    江源因为心里有事，起初没在意，后来连瞎子都能感觉出不对了，他倏地停下来，问一名文职员工：“怎么？”

    那人叫他：“江总。”

    江源面无表情，“有话直说。”

    那人犹豫，实在说不出口，便指了指他的办公室，“您……自己去看吧。”

    江源冷下脸，大步走过去。

    他的办公室里有人，还不止一个。刘副总经理正在指挥两个人，收拾他桌上常用的茶杯、本子等物品，放在备好的纸箱内。

    这纸箱他很眼熟……通常离职员工才会用。

    江源冷冷道：“你在干什么？”

    “哟，原来是江总。”刘副总抬起头，像是才发现他在那里，笑着凑上来，“这不您升迁大喜，我先叫人把您的东西整理好，到时方便带走，省的您亲自动手，多麻烦。”

    江源皱眉：“升迁？”

    刘副总惊讶道：“难道您不知道？”

    江源突然意识到什么，眉眼更为沉郁，“谁的决定？”

    刘副总说：“总部决定的人事调动，那点头的人必须是江总……哦不，您哥哥。最迟下午，接替您工作的徐总就该到了。”

    江源一个急转身，向外走，到门口又站定，回头：“他把我调到哪里？”

    刘副总咳嗽了声，拿起桌上打印出来的内部人事调动通知书，递给他。

    江源一目十行扫完，越看越怒，到最后已是抑制不住冲动，将纸张揉成一团，狠狠掷了出去。

    *

    江源心里清楚，对于他擅自带陈樱去医院的事，江复生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可以阴损成这样，完全就是公报私仇。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总部大厦。

    江复生不在，据说出去谈生意了，要到吃过饭才回来。

    江源便等了一个上午。

    下午一点多，江复生姗姗来迟，看见他，很是意外的样子，“阿源？”他转过头，问崔秘书：“他在这里多久了？”

    崔秘书回答：“从早上等到现在。”

    江复生挑了挑眉，“你就坐这里空等？”他看了看手表，“我正好还有四十分钟时间，陪你吃午饭，走――”

    江源冷笑：“你少给我假惺惺！”

    崔秘书见他这剑拔弩张的气势，急忙悄悄地退出去，带上了门。

    江复生道：“你已经不是孩子，有话好好说，撒泼没用。”

    江源被他给气笑了，“你说我撒泼？你一声不吭、直接把我从盛华娱乐调走，现在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兄弟情？”

    江复生坐下，看他一眼，“那是正常的人事调动。”

    他的语气是那样温和且宽容，就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阿源，你到底才出校门几年，社会经验不足，如今的影视行业又太复杂，一瞬万变。我只想你有更多的历练机会。”

    江源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所以你让我去负责慈善组织？！那和间接架空我，让我领个没用的闲职有什么两样？”

    “你理解错了。”江复生心平气和，“几年前，姑姑在港成立了爱心基金会，在内地也不时有公益性的活动。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人，无论是对陈樱――”停顿片刻，唇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或是蒋小姐和她的经纪人，你都很善良。”

    他明明在微笑，江源却背后发冷。

    “你这样的人才，应该在合适的地方发光发热，发挥你的价值，为社会作出贡献。”江复生语重心长的说，“所以我选择你负责这方面的业务，这样一来，你能把你的善良和正义用在需要的地方。”

    江源咬牙，“你根本就是在报复我带陈樱去医院！”

    江复生摊了摊手，“你非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江源站起来，压低声音，一字字道：“桥桥已经签了盛华――我知道你把我调走，一为报复，二为方便你报复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复生笑了下，和善的说：“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生意。蒋小姐具有一定的商业价值，又是盛华娱乐旗下艺人，你多虑了。”

    “我多虑？”江源点了点头，讥讽：“你当我和陈樱一样好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清楚……当年你亲眼看着我想尽一切办法联系薛家、找妈妈的下落，你早知道妈妈已经死了，却无动于衷的任我去找。”

    江复生看着他，没说什么。

    “薛家告诉我妈妈去世多年，我求你跟我一起去祭拜，你呢？你宁可在欧洲潇洒度假，也不肯去见见死去的母亲！你这种人能有心吗？”

    江复生道：“你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学会一事归一事，翻旧账并不能让你更有说服力。”

    江源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阿源。”

    他停下，并不回头。

    “听说你还在给薛家送钱？升米恩、斗米仇，你记住。”

    江源漠然道：“与你无关。”

    江复生笑了笑，“是，这是你的自由，我也是随口一问。还有一件事――”

    江源转身，冷冰冰地盯着他。

    “我和陈樱结婚了。”江复生说，“以后，想带你嫂嫂出去，最好通知我一声，否则我会生气。”

    他又是一笑，温和的语气，眼底一片骇人的冰冷，“再有第二次，你自己掂量一下，有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