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入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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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不堪盈手赠 还寝梦佳期 085命悬一线搬救兵

    我急急忙忙跑去打了桶水,

    晃晃荡荡地提到屋里。看了看清冷的灶台,想来自己笨手笨脚的,要把火烧燃,指不定要到天亮了。

    就着冷水便沾了湿布小心翼翼地替风擦拭了起来。

    擦了一遍,湿布拧干水,盆里已是殷红一片。

    我快速抹去眼泪,动作麻利地即刻又换了一盆水。

    几盆水之后,又去外边提了一桶。

    又一桶。

    整整三桶水,也不知道换了几盆,才把浑身血肉模糊的风大致擦干净了一些。

    一路擦,眼泪一路掉个不停。

    上一次见到,他都还好好的。也不过就是过了一夜。

    仿佛去地狱走过了一遭。

    轻轻替他换下那些衣物,身上伤口实在太多了,怕新穿上的衣服磨到了烂肉,我索性就只给他穿了亵裤。

    躯干上有很多青一片紫一片的淤痕,但除了之前他自己扎上的那处手臂的伤口之外,并无其他的创面伤痕。

    那些刀伤鞭伤,全都集中在胸腹部和背部。

    可见下手之人,真的奔着往死里打的心来下的狠手。

    而脸上,更加惨不忍睹。不用说也知道,这里一定是是遭遇过最多暴力对待的区域。整个脸部连同脑袋都肿胀了起来,尤其是嘴边。

    我很想轻轻地扒开嘴唇看看,可是又特别害怕,害怕看到他的舌头不在了,自己会像活活被人掐死了一般难受。

    他的背上也是血肉一片,我费尽全力将他侧立了过来,前后用被子将他塞了住,不至于又倒了下来。

    随后又赶紧翻箱倒柜的找他的那些药瓶。

    一并摆了五六瓶,瓶身上有用刻刀刻下的象形文字标识。我压根也看不懂,干脆全拿了下来。

    又一瓶瓶地到在我手腕上的伤口上试了试,找出了与那一次他给我上药的气味和感觉最像的一瓶,然后在他身上一点点地细细涂抹了起来。

    涂到那些血开肉绽的地方时,即便他已经不省人事,但是眉头还是会紧紧一簇,全身的肌肉也本能地一阵缩紧。

    我淌着眼泪,用嘴轻轻吹那些伤口,即便知道多是于事无补,却还是自欺欺人的期盼着他会因此而好受那么一点点。

    等把全身都涂了一遍药之后,我颓软地靠了下来,全身虚得再使不出半点力气。

    时不时地用手探探他的鼻息,隐隐的一片温热,我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就这么靠在他身边,疲乏地昏睡了过去。

    于心跳剧烈颤动中惊醒,四下一看,我躺在秋医生家卧房的床上,浑身的虚汗。

    这具身体,感觉又变得虚弱了起来了。

    那种心悸慌乱的感觉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没了那种了么!不是已经因为无意间吮吸了风的指尖血,从而好似跟那个世界有了实质的联系一般,身体再不会有那种飘忽虚软的感受了么?

    我抚了抚胸口,从包里翻出了一些先前秋医生开给的镇定安神的药吃了下去。

    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十分。

    天快亮了,我得赶紧回到梦里,趁着夜色出去找找救兵,风的伤势还不知道是如何呢!

    这么想着,我也顾不得心跳仍旧慌得七上八上,重新躺回床上硬生生地闭上了眼。

    五分钟,十分钟……

    我越是睡不着,就越是着急。越是着急,就更加难以入睡。

    如此恶性循环了将近大半个小时,我才终于才无力疲乏中隐隐地睡去。

    从风的身边醒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额际。

    一切尚算正常。

    我看了看窗外已经有些泛白的天,又替他整了整被褥,不放心地看了看,终于转过头来,迈向灰白夜色中。

    一路从密道走至大路,又从大路半躲般藏的来到了我先前落脚的洞府中。

    石壁两旁三三两两滚了些落石。

    地上狼藉一片,像是灾后逃生的难民现场一般。

    原本关卡重重的宫殿,也如入无人之境。

    而我原先住的宫殿,也是人去楼空,凌乱一片。

    不知道绾姐姐她们是否安好?我交代她转告的话,有没有能带到?

    我又大着胆子猫到了水天宫前面的石墩那儿,藏在石后往里一看。

    门前立了两队人马。但是那些人看上去脸色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而且即便有人把守着,因着两旁有一些滚落的巨石和一些散落的杯盘碗盏,看上去十分荒败凄凉。

    想到自己不过一夜之前,还看到了这里灯光辉煌的盛景,眨眼之间,一切繁华皆成空。

    水天宫里,隐隐传来哀恸地嘶嚎之声。仔细一听,好像是白筝!

    她似乎是在重复着同一句:

    "究竟是谁?我一定要找出来,让他偿命!”

    我瞬间一抖,泽王……死、死了么?!

    一分钟也不敢再呆下去了,我转过头来,撒腿便跑。

    一口气跑回了揽月殿洞口,石关开启后,我想了想,终究还是去往了风的寝室那头。

    我本以为里面也多半是空无一人,不曾想石门才一打开,我便看到了三叔和绾姐姐,两人一站一坐,一动一静。

    见来人是我,绾姐姐即刻扑了上来,喜极而泣。

    “主上!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其他人呢?”

    她擦着眼泪,“不知道,先前天摇地晃之时,大都四散逃窜了去!”

    坐在一旁的三叔沉沉一叹,“你这奴仆,也算难得的忠心,我去到你先前落脚的洞府时,已是空无一人,只剩下她,说是等不到你,死也不走,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了过来。”

    我心疼地捏了捏绾姐姐的手,“你真傻,下次不要在等我。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你没必要为任何人而活,你的命就是属于你自己的!”

    见我说得言辞恳恳,她含泪点了点头。

    我又急忙转过身,“三叔,求你救救连城吧!”

    三叔点点头,“他在哪儿?先带我去看看。”

    我便领着三叔和绾姐姐穿过了那密道,边走边把先前发生的事与他们说了个大概。

    一路上,三叔都是既惊诧,又迷茫地望着我。

    来到崖边小屋,三叔绾姐姐脸上,都和我初初来到这里时的神情别无二致。

    三叔更先收回神来,第一时间随我进了屋查看风的伤情。

    刚一看见他人,三叔整个就愣在了原地,他慌乱地看了看我,又回头看向躺在床上几乎与死人无异的风,眼眶即刻通红一片。

    他紧紧咬住颤抖的下巴,片刻不敢耽搁地迎了上去,抓起了风的手腕开始号脉。

    一边号着,他的眉头一边紧紧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哀痛一片。

    见他不住摇着头,又拔了拔风的嘴唇,而后整个人都木掉了,嘴里喃喃地念了一句:“城儿的舌头没了。”

    我脑袋一阵发晕,整个视线忽地一斜,而后是“嘭——”的一声,不是别物,而是我,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绾姐姐哭喊着跑上前来扶起我,三叔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眸里,透着比我更绝望的哀凄。

    半晌,他都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握着风的手,呆呆地望着他。

    我想问他风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又不敢问,害怕从他嘴里说出的是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的,都是三叔的那句,“城儿的舌头没了。”

    我的风,即便能捡回一条命来,今后也再不能开口说话了!

    一想到这儿,我觉得我的胸口,鼻腔,嘴巴,都像是被塞了住,气出不来,就那么憋着,比死还难受!

    彼此就这么沉默了半晌,终于,三叔四肢僵硬地站了起来,神情呆滞地看着我,“你出来一下,我有事与你商议。”

    绾姐姐自然而然地想要跟上来,三叔持扇挡了住,“你便留在这儿,看着城王的情况,有什么就出来唤我们一声。”

    绾姐姐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我,见我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这才低下身去,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是。”

    随着三叔走出了小屋,来到那株花絮飘飞的凤凰花树下,他站定,眺望远方,背影寥落。

    我愣愣地立在他身后,心里哀伤至极,但眼泪早已流干,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风还能不能活。

    他闷闷地一声叹息之后,终于缓缓地开了口,“这个地方,应该便是思芜产下城儿后,秘密潜人修建的,在这冷酷的宫殿中,唯一一的一片温暖之地。”

    我从未听过三叔以这样颤抖而沙哑的口吻说话。

    像是在轻声地哭泣。

    “所以思芜虽然以那么残忍地方式离开了,幼小的城儿也依然能活下来,就是因为……聪明如思芜……她其实早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知道自己终究是难逃一死,所以才在城儿的心田里,种下了这一份温暖。她比谁都知道,心里留有一分温暖的人,才能有力量去抗对这世上的一切严冷寒霜!”

    他的肩膀隐隐抽动了起来,微微将头一低之后,他转过身来,满眼是泪地看着我。

    “可是现在,为了救活他的命,我不得不把这份温暖,从他身边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