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温有容和许照月周身的灯光太刺眼,我心里不太舒服。
我羡慕不到许照月,哪怕她气质端方,自成古典气韵。邮轮上初见,我便没有因她的美貌产生过波澜。即使她美若天仙,也与我无关。
得知她有勇气背离温有容,奔赴Herman的怀抱时,我是诧异她的勇气,却不至于羡慕、嫉妒。
蒋乐、温有心,这样简单纯粹、出淤泥而不染的,才是我会羡慕的。
温家复杂,可温有心的天真,我一眼看透。
哪怕现在她挽着温有容在闪亮登场,她于我,依然是无关紧要的人。
我顷刻间涌起的复杂感受,是因为温有容。
垂下眼,我退回角落,坐在沙发上。
沙发是我挑选的,质地柔软,可以让我整个陷进去。
但我知道,眼下我不能像鸵鸟一头扎进沙坑里就当没事。
等两个人风头过去,我还是要去找温有容的。
主角来了,戏也就正式开始了。
我过目的流程,为确保不被挑刺,我连主持人的词都反复研究,已经背下来了。
躲在喧闹的僻静角落,我心里跟着主持人念词。
“好久不见。”轻柔的女音轻轻敲打我的耳畔。
我瞬间全身僵硬。
许照月自顾自坐在我对面,与我碰了酒杯。
缓过劲,我抬头,嘴角噙笑,“好久不见。”
“温有容要去台上致辞,挺无趣的。”听她口吻,仿佛跟我是朋友。
我心里嗤笑。
就算温有容失忆,不计较她奔向Herman的怀抱。
我也不会失忆,我记得她逼我跳下邮轮,害得温有容右腿中枪。
瞧她云淡风轻那股劲儿,摆明了没放在心上。
“嗯。”我兴致不高。
哪怕我敷衍至极,她也笑容依旧,“不好奇我为什么回来?”
“不好奇。”我摇晃酒杯,“倒是好奇你的酒量。”
“温有容在惩罚你,”许照月兀自说着,“你能打他耳光,绝对是空前绝后。”
我回敬,“打耳光痛的只是脸,背叛伤的是心。”
她忽然笑得花枝乱颤,直到微挑的眼尾染了薄红,“你觉得,温有容有心?”
“兴许吧。”我寡淡回应。
收起笑,她将杯中酒饮尽。
“啪”,她有茶几不放,偏要仍在地上。
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弦歌不止,角落的躁动惊不起风雨。
“我低估你了。”继而,她哂笑,“也对,能待在他身边,哪有这么脆弱。”
我取过一旁堆放的酒杯,替她倒了三分之一,递给她,“有话直说吧。我跟你不熟,并不想看见你。”
许照月直直望我,我也迎上。
对峙几秒,她接过酒杯,撇开眼。
“林蒹葭,温有容让我出现,是希望我可以让你警醒。”她声音变轻,像是嘲弄,“我都不知道,在他心里,我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许照月对温有容,好像不单纯是恨,更不像是愧疚。
“照理,我该帮你的。我曾经和你一样水深火热,我体会你的感受的,我该帮你的。”她停顿,“所以,我也帮你了,我特意过来告诉我,我和温有容什么都没有。”
我“嗯”了声。
“但是,谁来帮我!”她猛地拔高音调。
我说:“想往前走容易,想回头,往往难上加难。你还是乖乖留在Herman身边吧,这两个男人,谁容得下背叛?”
许照月为了Herman背叛温有容已经是惊世之举,虽说她现在好端端的,但她还能得到谁的信任吗?
背叛起了头,她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
Herman、温有容他们,谁又会真正信她?
“不好意思,失态了。”她再次弯下眼。
我耸肩。
会场的暖空调十分给力,我穿着裹胸长裙都察觉不到冷。
却太闷。
反正年会还长,我倏地起身,淡淡扔给许照月句“失陪了”。
在外人眼里,温有容几乎是完美的。有天妒人忌的英俊脸庞,有威慑四方的君王气质,有杀伐决断的卓越能力……且对于大部分的员工来说,可以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仅有这次年会。
年会的热闹,多半是因为她。
所以,我擅自离开,并没有什么影响。
许照月竟追上我,跟我一齐踏入电梯。
我心生不悦,想要出去。
纤臂忽地横在我跟前,她温声:“别走,我告诉你个秘密。”
“秘密”这个字,诱惑力太大。
我收回手,按“1”键,“你可以现在说。”
许照月自然地挽起碎发,“我想去江边吹吹风。”
我:“……”
待走到车库,许照月赶在我前面坐上副驾驶座,“你开车带我去吧。”
我:“……”
其实我本来只想在外面绕一圈透透气,莫名其妙就开车载她去了江边。
江上灯火通明,像是映了星空,却比星空更紧,唾手可得。
江岸对面是挤挤挨挨矗立的大厦,LED的绚丽灯色,与江上灯火相映成彰。
兴许年会都在今晚,向来游人如织的江边,此刻稀稀落落没几个人。
许照月甚至不等我熄火,推开门就下车。
待我下车,搜寻她时,便看到她赤着脚坐在栏杆上,仰望万丈星空。
江风徐徐吹来,打乱她飘逸的长发,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现在,你满意了?”我倚靠在栏杆上,偏头往她。
她侧脸很美,灯光给她打了柔光,温柔到失真。
“嗯。”她希望仰起头,不自觉地秀着弧度完美的天鹅颈。
“林蒹葭。”她眨眼一瞬不瞬盯住夜空,“温有容和Herman的第一次赌局,是你会不会落入Herman的圈套。”
“宋小巫,保险箱?”她的话犹如惊雷,我在错愕中说出了两个关键。
偏过头,许照月眼里还有来不及撤走的星光,“你倒是不傻。”
见我脸色不好,她来了兴致,娓娓道来,“那些荒yin的游戏,温有容和Herman都不感兴趣,是为了麻痹Friedrich这个恋-童-癖的。带你去罗马,他一开始想要合作的对象,就是Herman。他们水火不容,却也是彼此唯一看得入眼的对手。
宋小巫,是Herman放出来的。不然,你以为,Friedrich牢笼,宋小巫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逃出来跟你求救,还安然无恙?宋小巫说的Friedrich的罪证,也是Herman提点的。温有容认为你不会为宋小巫一而再再而三冒险,可是他错看你了。你落到Herman手里,温有容就输了。
你以为Herman真的性-冷-淡?只不过,他懒得多惹麻烦。那天他碰过你,差点没要我的命。你害温有容输了,他让你落到Herman手里,就已经想要放弃你了。要不是他去而复返,Herman对你做的,绝对比温有容残酷。他们两个手段都挺狠,但在床-上,温有容比Herman绅士。”
我忽然歪了楼:温有容那样都算绅士,Herman得残暴成什么样?
听她的意思,她好像并没有本事背叛温有容,也许她就是温有容在一场游戏里输给了Herman。
“林蒹葭,温有容算计你、放弃你、玩-弄你,”许照月婉转悦耳的声音,不容我躲避,“现在,他是不是快得到你的心了?”
这一声声,像是尖锐带刺的小锤子砸在心口。
在Friedrich的地下室,他没有抛下我,给我温度;在Herman的囚牢,他带我走;在许愿池前,他许我无忧……
虽然,我都半真半假去信,但到底对他有所改观。
倘若不是宋小巫在他手里,我不会和他闹得这么僵。
现在想想,幸好我跟他闹了。
不然,我现在该多难受。
许照月的话,不像是瞎编的,反倒解了一些疑惑。
宋小巫混入筹码中跟我求救,他知道的“罪证”是Herman设好的陷阱……都有了解释。
有点久远的事情,因为许照月的话再次涌上脑海。
我瑟缩了下:冬夜的江风真冷呀。
也许,温有容让我跟周瑾安交涉,就是为了惩罚我害他输了。
“噗通”,我来不及捋清楚一瞬涌上的种种念头,巨大的落水声攫取我的注意力——
许照月跳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