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想要抽出手,却被他牢牢按住。
温有容这会好得离奇,不仅在许照月和我之间果断地选了我,还有点想方设法要哄我高兴的意味。
太了解他,我当下就意识到不对劲。
明明心里有了准备,但真正听到他说出来,我依然接受无能。
他温柔时,眼睛里映着的可不仅仅是我。可现在,我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他略带怜惜的目光,反而像是刀子,生猛地切割着我的皮肤,我的骨血,我的心脏。
他越温柔,越是在清清楚楚地提醒我: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听见了。”他压低声音,平添性感。
这样低哑醇厚的嗓音,他在chuang上都未必用来哄我。
我迅速垂下眼:如他所说,我听得分明,不愿意相信罢了。
“温有容,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沉默几分钟,我轻声哀求他。
这个男人十分有耐心,一直与我交握。
大冬天的,他像是要烧灼我的手。
“好。”意料之外,他爽快同意,“半个小时后,我让医生来跟你谈谈。”
不能生育的源头,未必追溯到Friedrich古堡的地下室。事实上,我从小就一直在受寒,长大后痛-经找过医生,只要例假规律,我就不会在意。这段时间风吹雨打,压折了最后的稻草。
所以,我没资格怪温有容吃飞醋,将我拽入冬日刺骨的江水里。病因,是我自己埋下的。
扪心自问,我的未来规划里没有孩子。
但我想不想生,和我能不能生是两码事。
听到温有容关门,我掀开被子,趿上拖鞋走到窗前。
昨晚似乎下了一场雪,医院的草坪积了一层薄薄的白,也许是霜。S市雪来得迟、下得少,几年前有过场雪灾,之后都是S市在盼场鹅毛大雪。
眼前渐渐起了雾。
再纷繁的景色,都绕不开的注意力。
瞥见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我踱步过去,翻找出里面的烟盒和打火机。
我几乎不抽烟——伤身体的事,我能不做就不做。
有些事我不能选择,但是不抽烟,对我来说挺简单的。
然而此时此刻,我需要它。
点燃烟,我折回窗前,半开窗户。
“咳咳,”
我才抽两根,就有点招架不住,没完没了地咳嗽。
瞧眼燃到一半的烟,我最终摁灭。
又静静站着。
直到医生过来。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坐回病床。
我不想再消沉下去了——如果我真准备好要孩子,想要做母亲,那就去领养吧。
既然我生不了,那就去领养吧。
否则,还能怎么样?
温有容因我不能生育的温柔,持续不了多久,我没时间耗。
伤心伤肝伤肺的事情,我本身也不想做。
不然太苦了。
没点甜味。
“抽烟了?”医生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挺清秀,也年轻。不过他口气沉稳老练,不像是初当医生的,估计是长着张嫩脸。
在他不温不热的目光里,我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承认。
他只提一句,没揪着惩罚我,而是跟我说了一些关于病情的事情。
出于医生的责任,他长篇大论。
“我不想你抱着虚假的希望,让你没完没了地调养。所以,你听好,在我这里,你无法生育……”
我就记得这开场白。
不知不觉,医生捎带护士出去了,温有容进来了。
“这段时间,给你放假。”他说,“正好过年,你年后报道就行。”
他给我放的假,再加上年假,都不知道有没有半个月。
但在年关最忙的时候,他主动这么说,已经是极大的宽容。
我说:“温有容,你不必可怜我。我能不能生孩子,与你无关。”
果不其然,他僵住脸上温暖的表情。
或许,他心里在说:林蒹葭,你就这么不识好歹?
“既然老板放假,我没有不要的理。”我轻声说,“但是,你不用再给我虚假的关心和同情了。温有容,就算你避而不提,我也知道了。许照月告诉我了,你和Herman真正的赌约是什么。许照月是谁的人,我真管不着。她很可疑,但她说的这番话,我信。”
“那你觉得,你哪里值得我对你虚假关心和同情?”他勾起唇,反而露出一抹笑。
我知他是怒极,更知道他的演技炉火纯青。
凛凛心神,我说:“我不想跟你辩论。”
旋即,我软了调子,“我想休息。”
怕这剂药不够猛,我又补了句,“我累了。”
他凝视着我,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单调的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我和他的僵局。
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再没回来。
等了二十分钟,我松口气,随后换衣服准备出院。
我是真不想再走进温二哥的温柔陷阱,但我又不能彻底远离他。既然他主动给我放假,我就抓紧这段时间好好调整。
年后,我心里就不该有儿女情长了。
我忽然觉得好笑,年会前,我费尽心思,近乎死皮赖脸地想要见他;年会后,他想安抚不孕的我,我却想躲开他了。
善恶一念间,临走,我问医生,“你知道许照月在哪吗?她是我朋友,我想看看她。”
他打量我几眼,而后不疾不徐地说:“隔壁住院楼,应该是三楼,你问问。”
许照月被利器割伤腿,伤口挺深,泡在冷水里又感染了,住院一周都是少的。
我几乎认定她是自己动的手。
她想好了要挑拨离间,豁得出去跳江,还不敢给自己一刀了?
找到她的病房,我象征性敲门,却径直推门而入。
“你怎么来看我了?”许照月观察力敏锐,不等我开口先发现我。
我站在床尾,冷眼俯视唇色苍白、我见犹怜的她,“你爱温有容?所以要跟我玩这出?”
她的悲戚,昙花一现,却尽数落入我的眼中。
估计,她真的爱温有容。
想到昨晚她那番话,估计温有容口里她的“背叛”,也只是她被作为提线木偶了。
我不至于同情她,更何况,她现在反咬一口,摆明了算计我、要跟我开战。
“是,我爱过温二,他也爱过我。”她冷静下来,“总比你好。”
我忍不住笑开,“你爱的温二,一点都不信你。你可以试着告我,我想他会帮我处理好一切。”
发现许照月这么作妖是嫉妒我陪在温有容身边,我就专门拣她不痛快的话说。
果然,我再次看到她笑脸的裂缝。
绕过床尾,我凑近她,手落在她的伤口上。
白白的纱布,更衬得美人娇软如玉。
“许照月,你特意来告诉我真相,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说话间,我掐住她的伤口,一点点用力。
“你!”她痛得拧紧眉头,脸上血色全无。
瞥见白色洇出朵朵红花,我才收回手,“这是谢礼,我们两清。”
许照月逼我跳海,栽赃诬陷……我一并清了。
走出病房时,我听到她低低的喘-息声,毕竟是清醒着感受伤口开裂。
“林蒹葭,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出院!”
远远地,我听到她声音微弱的威胁,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
我轻勾唇角,“我等着。”
我知道许照月的坎是温有容,就不怕了。
至少,温有容现在对我还有点不明不白的兴趣。我想要用温有容反击,不是难事。
不过她在Herman手下却还爱着温有容,这也够她受的。她要脱得开身,才能继续找我麻烦吧?
因此我并没有把许照月的事放在心上。
回到小公寓,我听到厨房有响动。
拧眉,我看了墙上的钟,正好是饭点:阿姨来做饭?
难道傅铮也得知我不孕的消息,还特意请阿姨过来做饭,给我补身体?
倒也可能。
我低头换鞋,而后径直走到沙发前,重重坐下。
半个小时,我把低落遣走,还安慰自己以后还能领养孩子。
但始终不太舒坦。
现在四下无人,就阿姨在厨房做饭,我懒得伪装。
靠在沙发上,我不由发呆。
“咣当”,“啪嗒”,“噗通”……厨房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碰撞声。
我瞬间警醒:这怎么可能是在做饭?
阿姨要这么笨手笨脚,傅铮怎么可能长期雇用她?
翻过沙发,我跑到厨房门前,一脚踹开,门应声大开。
身体还有点虚,我整个人不住往后栽。
险险扶住墙角半人高的盆栽,我才没有摔倒。
站稳后,我看向厨房。
厨房很乱,锅碗瓢盆碎了一地,蔬果也四处散落。
而在混乱中央缠斗的男女,居然是周琳和孟想。
周琳,不该是在朝圣路上吗?怎么和孟想缠上了?
孟想出院有段时间了,我看过他一次,这次是在花店当花瓶——他直愣愣往花店一站,小姑娘不争先恐后买花?
他右肩肯定没有全然恢复,否则他肯定还去挑战些奇葩工作,而不是在花店当个不需要出力的花瓶。
我也顺便得知,他没有往死里逼蒋新怡。
蒋新怡被确认精神分裂,现在住在精神病院。听说无人关心,就在入院时,孙榭的生父温知行办了入院手续。
自然,我没有闲心去看蒋新怡。
“你们在做什么?”我手抚在门框,大声质问。
还没摸清楚状况,我先观望。
毕竟,孟想再痞里痞气,也救过我一回。
我和周琳再不熟,傅铮那一通算计,让我见到她没什么底气。
听到我的话,周琳瞬间僵住身体。
而孟想趁机擒住她,气喘吁吁还不忘冲我挑眉,“我在绑架,你看不出来吗?”
要不是他眼睛是纯粹的黑,我真怀疑他是那个变-态Her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