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哪样?
脱-光衣服,还是百般退让?
我不想窥听秘密,但我挪不动脚。
光凭周遗梦话里暗藏的挣扎,我就知道她和温有容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温有容声音压得极低,窸窸窣窣的,我根本听不清。
“你这个懦夫,为什么不敢要我?!”相较之下,周遗梦激动的话语清晰无比,“我年轻漂亮,哪里不好?我这身材去当模特都绰绰有余,你凭什么看不上?!”
心里瞬间蹿起股火,我猛地推开门,几秒内就打了长长的腹稿。
绕过拐角,我骤然停住脚步,震慑于眼前的景象。
周遗梦不-着-寸-缕,跪在男人跟前,完好的右手死活拽住他的皮带,想要撕-裂。
颤颤的红与晃晃的白交错,勾勒出最美的波纹。
而站在她面前,拦住她的男人,不是温有容。
是温知书。
几个小时前,说要去书画展的温知书。
这群人错综复杂的关系,真是难以置信。
周遗梦下午还激动得要为帮温有容,现在就赤-着跪在温知书面前?!
从她的声嘶力竭的呐喊判断,她爱的……绝对是温知书。
如果是温知书,她强调自己“年轻漂亮”,倒也变得合乎情理。
“你们……”
周遗梦听到我声音,惊慌失措。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放手。
温知书尤为镇静,扯过被子盖上她颤巍巍的身体。
“遗梦,你冷静点。我叫护工来帮你穿衣服,我现在和林小姐谈一谈,你不用害怕。”温知书音色和软,依旧有安抚作用。
我是真没料到,周遗梦会和温知书……
我贸贸然冲进来,是以为周遗梦在哀求温有容。
听到温知书说要和我“谈谈”,我崩坏的脸色僵着。
明明知道我误闯进来,瑟瑟发抖的周遗梦,依然不愿意放开温知书。
温知书抬起周遗梦的下巴,与她对视,应该有我看不明白的交流。因为死活不放手的她,最终妥协。
“听话。”温知书温和地哄着,被子裹起她并将她打横抱起,安放在病房。
随后,他又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我自知唐突,在旁边静静观察,不想刺激或激怒两个人。
周遗梦在恳请帮助温有容时,话里有颤抖的热烈。
而面对温知书,她同样会瑟瑟发抖,却有狂热、孤绝的爱意。
“林小姐,”温知书收拾妥当,“我们出去谈谈吧。”
不容拒绝的“邀请”。
我点头。
撞上周遗梦跪求温知书,这件事可大可小。
跟随温知书的脚步,我到了走廊尽头。
他推开窗户,任夜风兜头刮来。
我紧了紧大衣,先表诚意,“伯父,我不是故意撞见的。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在温家,温知书不表态,却也没有落井下石。身为温有容的生父,他未必看得上我,但不像温蘅那样,单独跟我谈话,给我下马威。
总之,我觉得他比温蘅顺眼多了。
“我不会白让你保密。”他说,“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提。你和老二的事,我也尽量帮衬。”
或许成了交易,他才会相信我不会外传。
我客客气气地回:“谢谢伯父。”
温蘅那些勒令我知难而退的手段,只在这段时间用出来还好。要是他一直纠缠我,确实不太方便。如果温知书能劝劝,也是件好事。
温知书望向窗外,目光渺远。
我见事情谈成,并不想逗留——何况我还没有找到温有容。
他突然惆怅地说:“林小姐,遗梦太年轻太冲动了,对吗?”
温知书年过半百,两鬓发白,但不影响他的魅力。他能生出温有容,年轻时必然也风靡万千少女。现在他并不显老,岁月柔和了他深刻的轮廓,常年钻研诗书字画的他,更是儒雅天成。
哪怕是没有恋-父情-结的年轻女子,遇上他都有可能坠入爱河。
在我的认知里,温蘅想要和周家联姻。温知书和温有容是亲父子,谁娶周遗梦都一样。温知书是丧偶不是出-轨,娶了年轻漂亮的周遗梦,没有人会说闲话。或许因为温知书是个小有名望的文人,还会留下文人多风流的佳话。
看温知书对周遗梦的态度,也不是没有感觉。
但我也知道,这件事我没有说话的份儿。
更没必要。
因此面对温知书的惆怅感慨,我敷衍地“嗯”了声。
大概察觉到我谈兴不高,他摆手,“林小姐,你是来找遗梦的吧?你现在过去吧,我不打搅你。”
我点头,往回走。
我并不想找周遗梦,她却守在门口等我,“林蒹葭。”
停止脚步,我说:“伯父已经吩咐过我了,我不会乱说的。”
估摸着我这句和之前一样冷淡的话,让她好受些,披着风衣发抖的她,稍微镇静些。她的脸色,逐渐回暖。
“是我的错。”她眼神空洞,祥林嫂一样反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揉了揉太阳穴,我开口:“周遗梦,你爱谁是你的自由。你是对是错更与我无关。你不放我走,难道想再自残害我次?”
像是突然被惊醒,她瞪大眼睛,惶恐地看着我。
那颗妖-冶的泪痣,活色生香,仿佛要将我吞-噬。
我不想多留,“失陪了。”
周遗梦没再拦我,我顺利走出医院。
目之所至,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急诊区。
我不由自主往那走去,温有容突然出事了?
或者他早我一步撞上周遗梦匍匐在温知书脚前,受刺激了?
没走几步,手腕“啪”的被扣住。
微微粗粝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袭入鼻端的,是淡淡的烟草味,似乎又有薄荷的辛辣。
是温有容。
我停下脚步,回头,“你去哪里了?”
他手掌自然下移,改成牵住我的手,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我抽了支烟。”
我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步伐,“抽了半个小时?打你手机也不接?”
他沉默。
我并不会善罢甘休,“你是不是撞见了周遗梦和你爸的事,心情不爽?”
“不爽的话,”他戏-谑般,“你能让我爽吗?”
我抽-搐嘴角,“不能。”
他没再应答,迈出的步子又大了。
被他牵着,我只能跟他保持同一节奏。刚才我是快走,现在索性小跑了。
等坐上副驾驶座,我才回味过来。
温有容说“你能让我爽吗”,不是想调戏我,而是带过话题,转移注意力。
这一细微的反常,让我不得不怀疑他。
待他倾身过来替我系安全带,我问:“温有容,你是不是早知道周遗梦爱的是你爸,故意设了局让我撞见的?”
他不惊不惧,弹了弹安全带,似乎很满意它勒出了我的xiong-型。
“那你觉得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双手垂在身侧,我由他瞎玩,“你想早点解决周遗梦要嫁给你的事情。看得出来,你和周遗梦关系不错,所以你让我出面做这个罪人。周遗梦大可继续诬蔑我伤害她,但不能封住我的口。为了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可能会放手。”
温有容不是怕事的人,他不让自己出面,我想得明白。如果撞见那幕的是他,温知书和周遗梦,谁都可以无条件让他保守秘密,不会牵扯到我“割伤”周遗梦这茬。
目睹周遗梦赤-身-裸-体跪在温知书面前之前,我觉得她喜欢温有容,想要跟我抢“未婚妻”的头衔。
现在,我回味过来,他们之间应该是超越朋友、不是恋人又绝非暧昧的关系。
温有容屈起食指,刮过我的鼻梁,“基本正确。”
我揪住关键词,“基本?”
他不作回应,放弃摆弄安全带和我,专注发动车子。
车子缓缓行驶,他并没有开腔的意思。
这应该是告诉我:有些秘密,我不能知道。
连窥探的资格都没有。
我冷哼一声,偏头望景。
温有容为了我不被周遗梦缠上,不惜让我撞上她和他父亲的……
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跟他一起长大、时刻愿意用热烈的情意帮他的小青梅。
要不是他最后的态度将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我会感谢他,用他喜欢的方式。
我隐约听他嗤笑一声,似乎在嘲弄我的不理智。
我按低车窗,任由冷风灌进,神色愈发清明。
“温有容,今晚的事情,谢谢你。”我平静无波地说,“我不想吃饭了,请你吃-我。”
他估计没料到我这么直接,猛踩刹车。
我牢牢拉住拉环,没有因惯性而磕到头。
“你再说一遍?”他态度温和,字句清晰。
我总觉得,山雨欲来。
“我说,我请你……”
轻灵的乐曲,打断了我的话。
知道是他的手机铃声,我噤声。
不管公事、私事,能打到他私人手机上的,都不是小事。
我不想成为炮灰。
“你怎么不继续了?”
我好声好气,“二哥,你听不见铃声吗?”
“听见了。”他难得神色古怪,说不上动怒,也失了温和的面具。
电话接通后几秒,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你再说一遍?”
我都能看见他额头爆出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