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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易怡黑了脸,她现在只想睡觉,可是,她又不能真的把人丢出去。

    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的高铁延误,她一天中经历了两个日夜。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喜欢,单纯的喜欢,对于他的伤痛,心疼的忙碌的不得了。

    事到如今,她爱上了他,并且是戴太太了,可是好像对于他的伤痛,已经机械的麻木了。

    易怡知道他难受,却懒得动,戴陆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这点,从上楼开始没有呼过一声痛,甚至连大声点的呼吸都不曾发出过,一直默默的自己调整着呼吸,沙发对于他实在太软,受伤的腰背没有支撑力,他一点点的移着身体,咬着牙忍着疼,小心翼翼的找着支撑点,哪怕躺在地上也好。

    戴陆的手机又亮了,易怡扫了一眼,拿过来放在他的手头,摔门进了浴室。

    巨大的关门声,让戴陆心脏一缩,他闭了眼睛,隔绝了一切情绪。

    等易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戴陆已经满头大汗的半跪在了凳上,一条腿屈伸着,上半身撑在桌上,凌乱地喘息着。

    易怡出乎意料的看到了他逼红的眼角,这个姿势对于他刚刚受到撞击的腰背,可以舒服一些,可是,易怡注视着他的腿,那条带伤的左腿撑不了这样的姿势。

    戴陆没有看她,闭着眼眸,止不住的颓累,”我担心你,在港,我疏忽了,实在事情太多。我不好,你没事,就好了。“他微微的呼吸,整个人在颤抖,”我马上走。过几天回来。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电话。“他顿了顿,眼眸中水气逼人,吃力地望着她,”现在忙的好一点了,我能接到。“

    ”去哪里?“易怡困惑,”你才刚回来。“

    她伸手去扶他,最好的姿势,是她撑着他,只要他卸一点力靠着她,他就不会这么难受。

    感受到她的碰触,戴陆颤抖了下,却意外地避开了。

    他恢复了清峻的神情,淡淡道:“香港还有点事,我马上就走,你好好休息,我做完就回来。”

    他咬牙扶了下腿,跪的辛苦:“车留给你,我让人明天来带你熟悉,有车方便点。”他眸光惨淡,不确定的补充了一句:“等我回来,好不好?”

    易怡颤抖着说,“你回来就为了看一下,我在不在上海?”

    “是我不好。”戴陆力气仿佛用尽了,声音低哑的可怕:“我没有顾及到你,不要生气,我马上走。你早点休息。”

    外面有人砰砰的敲着门,易怡担忧地看了他眼的状态,随手给他披了件衣服,去开门。

    田云率先冲进来,一把撑起了戴陆。

    更多的人涌了进来,易怡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被隔离在人群外,看着有人忙碌的在使用简易包扎带,她探头,待穿好外套想跟出门时,田云已垂了眼睛,撑着门框,并不让她出门:“易小姐,很晚了。您早点休息,打扰了,我们现在就走。”

    言语之间已是满满的礼貌和疏远。

    人撤离的很快,易怡在客厅里漫无目的地站了会,房间里还残留着戴陆的气息。疏而不离,这样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可是她为什么这么难过,她摸了下眼睛,眼泪涌了出来。她麻木地走上楼去,爬上床,拥着被子,带着保护性的姿势,慢慢地睡着了。

    日上三竿,她睡到了自然醒,一夜无梦,睡眠质量竟然出奇的好。

    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她看着自己的脸,皮肤依然光滑有弹性,唇红齿白,只是眼睛中已没有了往昔的灵动。

    楼下的餐桌上还放在那盒生馄饨,馄饨皮已经软塌,印出馅的油脂,大概不能再煮了。

    她拿去丢掉,看见原木的餐桌边缘有极淡的朱色痕迹。

    摸了摸,干涸的,她随手擦了下,胸口突然狂跳。

    她飞快的朝沙发走去,干干净净,刚欲松气,眼神移到沙发脚边,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她蹲下来,淡淡的朱色痕迹,被人仓促的抹过,留下条狭长的影子。

    血的痕迹。

    她颤抖着摸到了电话,又是一堆未接来电。

    兴师问罪么,自己暗自讽刺地笑了。

    电话突然亮了,她吓了一跳。

    戴陆的电话,田云的声音,礼貌而清晰:“易小姐,您醒了么?司机已经把楼下的车挪走,今天晚一些他会联络您,另外物业......”

    “戴陆呢?”易怡不愿继续听下去,急切地打断:“戴陆在哪里?怎么样了?”

    听筒安静了些,仿佛又换了个地方,”戴先生有点事,不方便使用电话。“

    ”田云。“她柔柔的叫道,”田云,你跟我说实话,戴陆呢?“

    田云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挂电话,久到她都以为信号已经被掐断,田云的声音才仿佛远远传来,”易怡,过几天,我们回来。“

    她又得罪了他身边的所有人,她模模糊糊的想。

    过去的两天,戴陆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可是每天,她的楼下总是有着衣着得体的年轻人,永远与她的步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每天总有人会来敲门,有时候,送来一些水果;有时候,送来一串钥匙;有时候,送来几本专业书。

    田云每天下午六点钟,都会准时用戴陆的手机致电于她,内容一致的刻板和机械,易小姐,您到家了么?

    不胜其烦。

    她突然觉得无事可干,在学校无所事事的晃了两天后,决定回趟小镇。

    临走前,她发了个短信给戴陆的手机,告知她的去向。

    高铁呼啸,城市与城市间的距离前所有未有的被拉近了。她贪婪的看着外面的农林桑田,小镇的家离自己好近。

    午饭时分,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几家开餐厅的邻居家里,已经坐满了游客。

    她跑到隔壁的“阿娘餐馆”探头看了看,愉快的唤:”李阿娘,还有位置坐么?“

    李阿娘没有出来,她那个胖胖的儿媳妇伸头看到了她,欣喜地对她招手,”小怡,回来啦,来,进来。“

    她绕开前厅,跑到后厨,李阿娘正在帮忙洗菜,看到她,扎手道:”哎,小怡回来啦,吃饭了伐?等歇一起吃点,好伐?“

    易怡点头,洗了手,帮忙出去给客人端菜,李阿娘,笑眯眯地拍手,”哎呦,小怡还是噶懂事体啊。“

    忙了没多久,她被拉进去吃饭,简单的家常便饭,因为大厨还在灶台上忙着,只是用小锅炒了些小盘菜,李阿娘担心易怡饿坏了。

    她真的饿坏了,饿这词,现在经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米饭是与赤豆一起蒸的,江南人家的习惯。春令时节,野菜正欢,她看到了一碟马兰头。

    她笑嘻嘻的说:”我昨天还在想外婆老早包的马兰头馄饨,今天就吃到了马兰头,李阿娘,这是心想事成哦。“

    李阿娘神色暗了下,”你外婆包的馄饨好吃的。“提起筷子就给她夹了一大筷野菜,”马兰头新鲜的很,想吃就多吃点。“

    李家的儿媳妇打量了易怡,也给她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叹道:”小怡现在痩来,一个人大概不好好吃饭的。“

    不一会,她的饭碗里就堆满了菜,她大口的吃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喊:”够了够了,漫出来了呀。“

    她的眼睛酸酸的。她想起了,第一次与戴陆吃饭,她也夹了筷肉给他,他却顿了下,虽然慢慢吃下去了,但神色有些意外。后来,她才知道,她没有使用公筷。从那以后,她就很少给他夹菜,即使她每次都会多备一双公筷,无关卫生与医学。

    她更喜欢这种乡土的随性的朴素,带着不算计的人情世故。

    她企图用代码穷尽事情的分析,这是算法。

    他却利用事情的分析步步为营,这是算计。

    这不是两个世界的隔阂,而是两种关系的碰撞,这种碰撞于她,是一种煎熬,于是,她频频出错,自己难受也让别人难受。

    吃饭谈笑间,易怡瞅着外面大快朵颐的游客,由衷感叹,现在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了,小镇也越来越热闹了。

    李阿娘笑道:“可不是,高峰的时候已经坐不下了,儿子媳妇正寻思把后面的住宅也改建了,扩大规模。”

    易怡用心听着,插嘴说:“李阿娘,我们家的房子给你们好不好?不收租金,你帮我看房子,改成餐厅也可以。只要外形原貌不动就行。”

    李阿娘愣了下,李家的儿媳妇却听出了蹊跷,“小怡,你不回来住了么?多好的房子啊,当初你们改造成药铺的时候,也动了不少心思呢。”

    易怡默然,盛了碗汤,慢慢的喝着,“住不回来了吧。怎么回来呀?就算回来也住不下去了。”

    李家的儿媳妇不说话了,小镇人情亲厚,大家彼此了解熟悉。黄老先生一生行医,乐道好施,有口皆碑,大家自然对于他们家事的变故更是欷歔不已,李阿娘偷偷的抹了抹眼睛。

    “干什么这样啦。”易怡倒笑了,又吃了一大块肉,“现在大家都很好呀。我就是担心房子一直没人住,要塌了,既然不卖,留着总要好好的留着。”

    房子自然没讨论出什么结果。虽然,易怡现在做为唯一有房子处置权的独立人,她也依然举棋不定。外公万一好了呢,回来看到自己的药铺变成餐厅,会不会气的打爆她的头?

    更何况,这间房子有着她18岁前的所有记忆,人虽漂泊,总也要给记忆找一个安身的空间。

    李阿娘细细问问了易怡的近况,得知她也要出国读书,不太开心的说:“你们家的人,就是太喜欢读书了。书读的太多,除了读成书精,什么都不知道了。”

    易怡大笑,这个比喻,有趣的很。

    以前韩愈说,岂殊蠹书虫,生死文字间。她这个书精没这么高的境界,还是食了许多人间烟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