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毒(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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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逆袭的流放女 第三十一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柳隽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目光看向姐姐身边的肖瑾。肖瑾正低着头坐着,两只手握着姐姐的手。此时此刻, 这般姿态,给谁看呢?若不是他, 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隽恨得咬牙,心里哪还有什么尊卑之分,当即唾道:“谁要你这般惺惺作态?!你是想彻底逼死我姐姐不成?!”

    肖瑾其实早就听到柳隽闯进来的动静,可是他不想抬头。多日不眠不休,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若非对她的牵挂支撑着他, 他也许早就倒下了。

    “放开我姐姐!”柳隽冲过去,想要将肖瑾与姐姐分开,肖瑾这才有了反应。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柳隽,那张与皎月相似的脸, 让他心头的火气散去了些, 肖瑾用自以为温和的语气对柳隽说话:“别吵到你姐姐了。”

    肖瑾抬起头, 柳隽这才诧异地发现,这才几日,肖瑾的鬓角竟然有了白发!

    肖瑾才多少岁?!论年纪,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说一句正当壮年也不为过。二十多岁, 正

    是一个帝王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可是柳隽却在他脸上看到了暮气。

    这般死气沉沉, 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年轻帝王身上。然而皎月的绝然一刺,令肖瑾痛彻心扉,接下来的时间里,随时可能失去她的那种恐惧,又令他饱受折磨。

    这样的煎熬下,便是铁打的人也会吃不消。何况肖瑾虽被叫做天子,却也是肉体凡胎啊。

    柳隽敛容,肃声道:“我姐姐如何了?”

    肖瑾嘴角勾起极浅的笑容,像是在安慰柳隽,又像是在欺骗自己:“她睡着啦,等她睡够了,就会醒过来的。”

    柳隽原本心中有无数指着质问的话,然而看到肖瑾这般模样,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现在若是杀了他,能让姐姐即刻醒来,那他便是豁出命去,也会动手,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

    柳隽忽然想起了昨晚姐姐在梦中交代的话:“切莫冲动行事。”

    柳隽心头一跳,莫非姐姐已经知道了今天会发生的事,所以才托梦警醒于他?!

    柳隽不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但是这个念头还是让他冷静下来。此时与肖瑾闹翻,并不能让姐姐马上醒来。

    他得为以后考虑。

    柳隽缓了缓面色,温柔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皎月,而后才目光复杂地看向肖瑾:“姐姐,好一点了吗?”

    肖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想着太医院院正说过的话,麻木的心头再一次刺痛起来。

    太医院院正说,这位姑娘的元气可通过药食来补,可她寻死的心太过强烈,若是她自己不肯醒来,谁也拿他没办法啊。

    她是那么狠心,再也不想见他。

    肖瑾疲惫地抬头看着柳隽,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还生他的气,所以不愿醒来。那么她弟弟呢?若是让她唯一的亲人守着她,她会不会就舍不得离开了呢?

    想到她对自己的绝情,肖瑾心里酸涩不已,然而这却是他此时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该死,他竟错过那么多时间!

    然而此时也不算晚,肖瑾当即一脸振奋地看向柳隽:“你来得正好,你来陪你姐姐说说话,她兴许就愿意醒过来了。”

    柳隽诧异地看着肖瑾脸上瞬间扬起的生机,就像是枯木遇到了清泉,原本暮色沉沉的脸上忽的又燃起了希望。

    原来……姐姐对他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

    柳隽想起他和姐姐一路从北关走来的点点滴滴,那时他和姐姐几乎被逼上绝路,姐姐一病不起,眼看便要支撑不下去,哪知老天保佑,姐姐竟熬了过去,且不再像以前那般动不动辄哭。

    姐姐依旧温柔美丽,然而性情却稳重理性许多。那时柳隽只当姐姐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难免有些变化,现在想来,姐姐自那以后,分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然而,姐姐的变化却又是让人喜闻乐见的,她变得更加绝艳动人,变得睿智谨慎,谈笑间便可布下天罗地网。

    那时候,姐姐听到燕王肖珏将到北关犒赏三军的消息,当机立断便决定冒险一试。

    哪成想,肖珏就易容改装成燕王的心腹。又那么巧,姐姐竟就当场弃燕王选肖瑾……

    柳隽想到这,心头猛地一跳,就像是拨开云雾,昔日种种不曾在意的细节,忽然间全都浮现出来。

    首先,为何姐姐会认出易容后的肖瑾?

    姐姐因容貌关系,父亲一向管教甚严,轻易不让她露面于人前,所以尽管柳家贵为皇后母族,母亲也不曾带姐姐入宫探视过大姐。唯一一次,便是肖瑾带大姐归门,可那时,他尚小,姐姐也不过豆蔻年纪,真能因为一面就牢记肖瑾容貌吗?

    何况,肖瑾又易容成了侯博雅,就连他这个曾经入宫见过龙颜的人都无法辨认出他,为何姐姐就那么确信此人是肖瑾呢?!

    其次,姐姐从一开始便能明显认出谁是肖瑾、谁是侯博雅,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因为肖瑾的欺骗而反应剧烈到寻死。

    如果姐姐不会主动寻死,那么这一切会不会……

    柳隽心头猛烈跳动,他看着肖瑾脸上忽而喜忽而悲的神情,这位帝王的情绪早已牵系于姐姐一身。

    姐姐若是醒不过来,哪怕肖瑾继续活下去,只怕也要七魂去掉六魄,浑浑噩噩、生不如死吧?

    那……如果姐姐醒过来了呢?肖瑾既已尝过差点失去姐姐的痛苦,那他会怎么做?柳隽将自己代入,他年纪虽小,不知情?爱滋味,但他毕竟是男儿身,若是他有一个失而复得的爱人,日后自然会将她捧在手心,言听计从!

    这……不正与姐姐的计划,不谋而合吗?

    柳隽不敢相信,这世上哪有人敢用自己的性命做局?可他又莫名地觉得,这也许就是真相!

    柳隽不敢再往深了想去,在他心中,姐姐便是姐姐,无论如何,也是他相依为命的姐姐。

    百般思绪,在柳隽心头跳跃,他生怕自己露出端倪,索性冷着一张脸。好在此时肖瑾满心都在如何让皎月醒来,不曾注意到柳隽转瞬即逝的异常。

    “以后,你要多陪你姐姐说话。”肖瑾开口,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多日的疲惫,令他的语调有些不稳。

    柳隽又想起了侯博雅说过的话。如果说……这一切是姐姐的计划,那么现在朝堂内外的传言,于姐姐极其不利!柳隽冷静下来后,心绪便飞速转着。若是从长远考虑,姐姐的名声不能坏!

    这么想着,柳隽缓下心头对肖瑾的不满,拱手点头:“是,我会陪着姐姐的。”说着,他又神情复杂地抬头看了肖瑾一眼,有些别扭地开口,“您也保重身体。”

    柳隽态度的缓和,令多日紧绷的肖瑾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朕不要紧。朕和你一起陪着她。”

    柳隽却摇头:“您是天下人的皇上,您不该只守着姐姐。”

    肖瑾瞬间不悦:“你想赶朕离开?”

    柳隽叹气:“我只是为了姐姐好。您难道不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说姐姐的吗?”

    肖瑾困惑,当然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闲话,他又到哪去听那些闲言碎语呢?

    柳隽只能掩下不满,复又说了一遍:“这妲己褒姒的名声,对姐姐来说实在太过,您就当是为了姐姐好,也切莫在这般荒废朝政了。”

    听到竟有人如此咒骂于她,肖瑾心头瞬间怒起,谁知他多日不眠不休,一动怒竟头晕眼花,隐形人一般站在一旁的陈寿立即上前扶住肖瑾,语带哭腔:“陛下,您可得保重您自己啊!不然……不然姑娘醒来,您却倒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寿这话,肖瑾爱听。对,他得保重自己,他得好好的,才能护着她啊。

    肖瑾依依不舍地看向床上的皎月,柳隽心领神会地开口:“您放心,有我在。”

    肖瑾叹了口气,强迫着自己收回视线,又叮嘱陈寿:“必要让太医时刻候在此处。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陈寿自然满口称诺,忙又招手叫来小太监,扶着恋恋不舍的肖瑾前去休息。

    皇上愿意休息了,这对伺候的奴才们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天老爷哎,真不知道这几日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生怕陛下有一个不好,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啊,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肖瑾一走,柳隽便立即坐到姐姐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姐姐苍白纤细的手:“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你在梦里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呢。”柳隽握着姐姐的手,轻声说道。

    柳隽想起昨晚的那个梦,未免太过于神道,然而柳隽却一点都不怕。也许是死去的家人在指点姐姐,也许是姐姐死过一遭,得了上天恩惠。

    无论如何,只要姐姐好好的,就够了!

    自这天后,肖瑾又恢复了上朝。关于皎月的传言明面上渐渐熄了下去,然而暗地里关于皎月的猜测却更加甚嚣尘上。

    宫廷内外,全都知道皇上带回了一名重伤的绝色少女,为了她,皇上怒发冲冠,几近癫狂。这位少女究竟是谁,外人一概不知。众人只知道,这位神秘女子,也许将彻底搅动后宫的风波。

    这是皎月昏睡的第十天。

    沉睡的少女面色皎白,唇色如纸,安详得如同是在梦中。但是醒着的人,却心情如同海面上的小舟,波涛汹涌,风暴肆虐。

    肖瑾看着她,一颗心像是被扭作一团,时刻害怕她随时在睡梦中就这样离开自己。

    这十天里,肖瑾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每天上朝去的,好像只是他的躯体,他的灵魂,仿佛依旧留在她的身边。

    “你什么时候才肯醒过来呢?”肖瑾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如同话家常那般坐在她身边。

    “你知道吗?朕今日批了整整一日的折子,那些老臣,怎么有那么多废话呢?”

    “对了,明日便是殿试了,你说,今年可有什么青年才俊,为朕所用呢?”

    “隽儿真是一日比一日长得高,你再不醒来,就要认不出他来了……”

    “今日刘嬷嬷犯了傻,竟然将庭春叫做了庭夏,你说朕是不是该送她回乡养老了呢?”

    “……”

    “…………”

    肖瑾一句一句,不厌其烦地说着,朝堂的事,宫里的事,柳隽的事,皎月所认识的每一个人的事……

    就在这时,肖瑾忽然觉得手中柔软纤细的手似乎抖动了下,肖瑾忙睁眼看去,便对上了一双水色莹润的眼,肖瑾的心瞬间陷入狂喜。

    她醒了!

    他的心,又活过来了。

    少女清澈的眼眸如同雨后的清荷上的露珠,原本苍白的面容也因这双睁开的眸子变得鲜活起来,肖瑾心头猛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确定自己这一次没有在做梦。

    刹那间,一阵狂喜席卷而来,肖瑾抖着手,想要靠近她,却又不敢靠近她。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将他淹没。但是随即而来的恐惧,又让他再次跌入冰窖。

    她醒了……

    是不是又要再一次离开他?

    这个念头一起,肖瑾的心头顿时如同被刺刀划过,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让她原谅自己、接受自己?

    这个问题,肖瑾已经在心里想过无数遍,然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对上她澄澈的目光,肖瑾喉咙口便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意外的是,她先动了。

    躺在床上的少女试图坐起来,然而扯动的伤口让她立即吃痛地皱起了眉,肖瑾见此,顿时心疼不已,顾不得心中纠结,忙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随意动弹。

    “你的伤口未愈,不可轻易动弹,免得崩坏了伤口。”肖瑾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嘶哑如斯,跌宕起伏的心情让他语调不稳,嗓音竟不受控制地微颤着。

    少女听话地躺了回去,柔顺而乖巧,一双水眸怔怔地看着他,有困惑、有不解,还有一丝轻易不可察觉的害怕。

    肖瑾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她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他幻想过,她醒来以后,也许会怨恨,也许会心死,却万万没有设想过这种结果。

    “……你昏睡了许多日,可要吃点东西?”肖瑾心中疑云更深,然而此时却不是跟她扯这些的时候。昏睡多日的少女面比纸白,看着便叫人心疼。

    皎月听到他问话,轻轻点了点头,肖瑾忙出声唤人:“来人!”

    守在殿外的恰好是庭春与庭夏,二人携手而来,见到皎月醒了,面上不由大喜,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窗前,屈膝行礼:“姑娘您可算醒了。”

    皎月见到二人,面上露出一丝心安的笑,隐隐带了点委屈和娇气:“我……我好饿。”

    庭春心中微诧,姑娘怎么用这般语气和她们说话?但是庭春很快就自己寻了理由,姑娘这么一个娇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么想着,庭春的语气不由放柔了许多:“姑娘想吃点什么?您久未进食,最好是吃些软和的,奴婢一直吩咐厨下准备着鸡汤,不如奴婢让人加一些阳春面,细细软软地吃一些,如何?”

    皎月轻轻点头,就是这般轻微的动作,似乎也牵扯到了伤口,皎月眉头轻蹙,看的肖瑾心头一紧。

    “那奴婢马上就叫人去准备。”庭春和庭夏准备退下,谁知皎月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拽住庭春的手,便是伤口疼得厉害,也不肯放手。

    “姑娘,您的伤口!”庭春看到皎月胸口渗出的鲜红,顿时惊叫,忙上前一步跪倒在皎月床前,好叫她不必使劲便可抓着自己。

    肖瑾噌地站了起来,上前想要查看她的情况,谁知皎月却面露紧张,牢牢拉着庭春的手,小声地恳求:“你不要走。”

    庭春和庭夏都面露惊异,她们记忆中的姑娘,从来都是淡然从容,何曾露出过这般惶恐不安的神情?

    庭春二人对视一眼,眼角余光不由扫向身后的皇上。这……姑娘莫非还在跟主子怄气呢?

    “好,奴婢不走,庭夏,你去厨下一趟,奴婢就陪着姑娘。”庭春柔声安抚着皎月,庭夏听令退下。

    一边的肖瑾看到皎月闪避的眼神,心中一窒,也毫不犹豫地将皎月异常的原因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哎……她还是不想见到自己啊。

    然而此刻,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康复来得重要。既然她不想看到自己,那就如她所愿吧。

    “你好生照料,我还有些事,待会再来看你。”肖瑾在她面前,不再自称为朕,他怕这个自称,也会勾起她心中的恨。肖瑾掩下心中怅然,吩咐庭春替她换药更衣,自己则难掩遗憾地退下。

    肖瑾往外走去,见他离开,皎月便好似全身放松下来,她拉着庭春的手,像是说悄悄话似的,丢出一句令肖瑾心神俱裂的话:“那个人……他是谁呀?”

    走到门口的肖瑾,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在那一瞬间,肖瑾突然觉得,自己曾经以为最坏的情况,那也不过尔尔。

    她残忍到,连记得他都不肯。

    他宁愿她恨他、怨他,起码他还能在她心头留下一丝痕迹。而她却冷酷如斯,竟将他彻底从她的记忆中彻底剥离,忘记了他们曾经相处过的日日夜夜,忘记了他们从北关到京城经历过的所有,甚至忘记了她对他的仇恨。

    肖瑾僵硬着身子转过身,日光落在他的身后,留下一圈刺眼的光环。皎月看着他,本能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这个动作,像是一个开关,激活了他僵硬的身体。

    肖瑾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少女紧张而不安地拉紧了庭春的手。庭春也察觉出了异样,姑娘……姑娘怎么会不记得主子了呢?!

    肖瑾面无表情地走到少女的床前,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艳绝天下,沉鱼落雁,然而却是他全然陌生的眼神。

    天真无邪、单纯直白。

    这么美好,美好得……就好像不曾经受过那些苦难。

    肖瑾的心里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翻滚沸腾,而他面上却挂着如常的笑容,他甚至轻轻弯了弯嘴角,试图让她不要那么紧张。就算到了此刻,他也还是不想吓到她。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肖瑾温和地开口。

    皎月有些不安地咬着唇,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猜测得到了印证,肖瑾眼中风暴肆起,面上却毫无波澜:“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皎月看向庭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庭春便小声解释:“这里是泰安殿。”

    皎月面露恍然:“泰安殿?”皎月的语气中满是困惑,却又听不出厌恶或是仇恨,反倒像是孩子似的好奇与天真,“这里是皇宫?我怎么会在皇宫里呢?”

    庭春刚要解释,便听到皎月又开口:“我怎么会受伤?是我阿姊让人把我接进宫的吗?可是……为何不是恩宁宫呢?”说着,她又小声后怕地嘀咕一句,“我爹呢?他没说什么吗?他不许我进宫的……”

    一句一句,全都如同炸雷一般丢向肖瑾。肖瑾觉得,自己就像是临刑前的死囚,等待着最终的一刀。然而行刑的人却是如此残忍,一次一次,反复地砍下来,令他痛到麻木。

    而一边的庭春,听到皎月的问题,脸上也满是诧异。阿姊?姑娘的阿姊是谁?竟也在宫里吗?

    皎月的身份,肖瑾一直瞒得很紧,庭春这些伺候的人,只知道她来自北关,却不知她是昔日京城柳家的千金、柳皇后的妹妹。

    等等!刚刚姑娘说的是……恩宁宫?那不是历朝历代皇后的居所吗?!庭春心头大骇。

    姑娘的姐姐,是皇后娘娘?!今上后位空悬,并无继后,那姑娘口中的皇后娘娘,岂不是当今圣上的元配发妻,柳皇后?!

    庭春心头如同狂风席卷,吹散了笼罩多日的疑云。对啊,姑娘姓柳,她们怎么就从未朝这方向想过呢?庭春在心中痛骂自己竟如此眼瞎,这么明显的真相,竟到现在才明了。

    哎,其实也怪不了她们,她们怎么也想不到,陛下会将柳皇后的亲妹妹养在身边啊!不过如果姑娘是柳家女,这许多疑惑便有了解释,难怪陛下不以真面目示人,难怪陛下一直不将人接进宫里,难怪陛下表明身份后,姑娘竟想一死了之!

    庭春一向机灵的脑袋,在这一刻也显得有些不太够用。她呆呆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少女,又偷偷瞄了一眼陛下的皂靴,心里哀叹一声:知道了这些秘密,自己还有活路吗?!

    然而此刻的肖瑾,哪有功夫想到庭春。他所有的心思,全都在那神情迷惘的少女身上。

    她不记得他了,不记得柳皇后早已过世的事,甚至不记得柳家出事,却又记得庭春这些侍女。明明……这些人,都是他派去的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瑾按捺着心中的焦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急躁:“该叫太医给你把脉了。”

    肖瑾唤了一声,自有伺候着的小太监去传唤候在偏殿的太医。太医院院正领着太医们赶了过来,众太医听到传话的小厮说皎月醒了,皆在心里松了口气,可算醒来了哦!再不醒,整个太医院都要给她陪葬了!

    走进殿内,太医们正要行礼,肖瑾已经不耐烦地催促:“免礼。”

    太医院院正率先上前一步,头一次看到醒着的皎月,院正心中不得不再次感慨,昏睡着的时候,此女有娇弱之美,如今醒来,更是夺目照人。这后宫,哎呦又要不太平。

    心中腹诽暂且不提,院正一番望闻问切,眉头却越皱越紧。院正朝太医们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上前,一一替皎月把脉。无一例外,所有太医皆眉头紧蹙,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肖瑾见状,心里已经感到不妙。他忙给太医院院正使了个眼色。能做到院正的人,自然不是傻子。院正便说了一些好好休养的场面话,随即领着众太医与肖瑾去了偏殿。

    “如何?”一入偏殿,肖瑾便急不可耐地问。

    “老臣实在不止如何开口啊……”太医院院正还想铺垫几句,肖瑾却早已催着他实话实说。

    “朕不要听废话!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院正不得不斟酌着开口:“老臣无能……”太医院院正跪下请罪。随即,太医们便跪倒了一遍,叩首求饶。

    肖瑾大怒:“朕要你们何用!”

    此时,跪在最后面地阮太医,便是那位给柳隽诊治的年轻太医,微微抬起了头。肖瑾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他,当即指向他:“你,有话要说?”

    阮太医叩首后,大着胆子开口:“回陛下的话,臣确实不曾见过这种病症。”

    肖瑾刚要发怒,阮太医又连忙接口:“然而……臣十年前跟随师父游历在外,曾听一位乡民提过一事,他们县里有一人错杀爱妻,此人却口口声声咬定妻子回了娘家,到死都是这么咬定。人人都说那人是死不认罪,但是臣的师父却说,那人是真的忘了自己杀了妻子的事,他不愿相信自己杀了爱妻,所以连自己都骗了过去……这位姑娘,恐怕便是这种情况,将那些不愿想起的那些事,都忘在了脑后……”

    肖瑾怔楞,什么意思?她为了不再想起让她痛苦的事,所以连自己的记忆也都篡改了?所以,她记得庭春、庭夏,也记得柳皇后、柳太傅,却偏偏忘了跟他有关的一切。

    肖瑾只觉自己心头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块肉,片刻后才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

    太医一走,肖瑾便跌坐在塌上,她忘了……忘了他……

    “哈哈哈哈……”肖瑾苦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压抑的悲凉。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好啊。”肖瑾收住了笑,目光深远地看向窗外,“不记得了也好,那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

    就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吧,忘记那些让你生不如死的过去,回到你原本的人生轨迹吧。

    “来人!”肖瑾敛起笑容,“去请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