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一阵幽旷濸茫的乐声。
我侧耳倾听,第一感觉很像是埙。
可又总觉得有些许地方不像。埙更浑厚低沉些。
我好奇的伸手将面前的木窗外一推。
悠悠吹来一阵风,淡淡闻见一抹香。
他面朝汤汤河水,背靠着开满鲜花的树,侧窗而坐。
风渐起,吹起他鬓角的发丝,扬起他身后的长袍。
骨节分明又匀称修长的手中,握着一个瓷白的乐器。
在洁白醉人的月光下。
在零落飘散的花瓣中。
御风而鸣……
咫尺天涯堪回转。
风雅翩翩落叶归。
一曲终了,梦断愁肠。
缓缓将窗户放了下来。
心里却涌起一个怎么也按捺不下去的念头:
宁愿放弃现实甚至生命,只为在这梦中,与他一生相守。
可这……
怎么可能呢?
感觉再真实,也不过是梦里罢了!
哪怕真的能如愿以偿,那我的父母该怎么办?
一想到我在云南出事醒来时,他们那一脸焦急欲哭无泪的模样,我心里就一阵钝痛。
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孩子,自小就把我捧在掌心里千呵万护的照顾长大。
我一味任性的要学将来就业前景堪忧,甚至都有可能养不活自己的舞蹈专业,亲戚朋友没一个支持的。
唯有父母,义无反顾的在支撑着我。用微薄的工资替我报昂贵的舞蹈班,买最好的舞蹈鞋。
而我为他们做的,大概也只有前不久用自己工作了大半年攒下的钱带他们出去旅游了一趟吧。
甚至最初的诱因,还是为了想躲避顾泽的纠缠。
想到出门旅游,他们为了多为我省一点钱,舍不得吃好吃的,舍不得住好些的酒店,还硬要装作好的吃不惯住不惯的样子。
我越发愧疚难当。
他们为我倾尽了毕生所有,我还什么都没为他们做,什么恩情都没来得及报答。
眼下,却要为了一个梦中遇到的人,就要撇下他们而去了么?
多荒诞!
多残忍!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荒诞的梦,因为梦中遇到的这个人,才让我终于相信……
原来真的有爱情可以让人深陷其中。
甚至可以为之不顾一切!
但是赵芊芊,你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
我在心里不住的这样告诫着自己。
可是人心,又哪能那么轻易就被自己的意志摆动呢?
沐浴好之后,他将我牵进了小屋中,让我坐在床上,拿起一旁一块干净的布,替我擦拭湿哒哒的头发。
我几次三番想要拿过来,都被他挡了住。
感觉在他眼里,我就是个连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的残障人士。
仰头看着他细细柔柔又专心致志的为我擦干头发的样子。
心里暖烘烘的。
从小到大,对我如此呵护备至的男人,除了眼前的他,就只有爸爸了吧!
脑海里又浮现出爸爸的影子。
因为刚才思虑了那番的缘故,鼻尖不禁一阵酸涩。
我赶紧岔开思绪,“对了,风,刚刚你在外面吹奏的,是什么乐器啊?”
至少在梦中,让我能有片刻的轻松和快乐吧!
他从枕边拿过一样瓷白的乐器,递到了我手中,“你说的,可是这个?”
我点了点头,拿到手中把玩了起来。
确实不是埙。
即便声音很像,但终究不是。
虽然他也说了一个名称,但我在现代没听过。
是失传了么?
还是说,换了一个叫法?
我牢牢将这物件的模样记在了心里: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孔,闭口吹奏,吹孔是含在嘴里的,吹起来的时候类似于吹哨子。
我试着吹了几下,声音可清脆婉转,也可低沉深邃。那之后,他又手把手教我吹了几个小音节。末了,我又缠着他给我吹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
这么一来二往,窗外已是更深露重。
我忽然悲哀的想到,天快亮了,我就得离开他了。
于是我便如昨晚那般,拽住了他的一只手臂,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紧紧的。
他觉察出了我的异样,像哄孩子那般轻轻拍着我的背。
柔声低喃:“芊芊,我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你不要害怕。”
眼泪将要掉下来之前,我将头深深埋进了他的臂弯里。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可我难过的却是……
我不会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