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校服所带来的冲击有些大，时翎以为自己会失眠，或者半夜又被噩梦惊醒，结果都没有。

    一样都没有发生。

    脑袋几乎是一沾枕头睡意就上来了，跟喝多了酒有些上头似的，困意一点点麻痹了她的神经，意识完全被覆盖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在里面出不来。

    “懒猪！还说我......”

    有人在耳边碎碎念，还在揪她胳膊，有点儿疼，但还能忍受。

    时翎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那人揪完胳膊又开始捏她鼻子，时翎有些喘不过气，拧着眉抬手去推，推了个空，自己倒是醒了。

    “懒猪。”

    时越坐在床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瞪着她，手里还抱了个乔治，见她醒了，便拿乔治的猪嘴对着她的脸拱了两下，又说了一句，“懒猪。”

    时翎：“......”

    “今天我要去上绘画课，老爸老妈都没空送我去，老妈说让你送我去。”时越站在床边说。

    时翎刚睡醒，还有些懵懵的，听到时越的话后愣了愣，这才发现这小孩儿已经换好了衣服。

    “不是做梦啊......”时翎轻轻嘟囔了一句，又躺回了枕头上。

    “哎！”时越喊了一声，“我要迟到啦！”

    时翎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彻底没了睡意，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时越把椅子上的衣服全抱过来扔她身上，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迟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没催，”时翎打了个哈欠，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抬脸问道，“你几天上课啊？”

    “九点半。”时越说着竖起两根手指，“上两个小时。”

    “嗯，”时翎点头，“爸妈呢？”

    “一早就出去了，”时越摇头，“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说罢伸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字条递给时翎，“只给了我这个。”

    时翎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让你姐送你去上课。

    时翎拍了拍脸，时越有些着急，“你快换衣服呀。”说着还扯了扯被他扔到床上的一堆衣服裤子。

    “你先出......”

    “噫，”时越扯着个蓝袖子拽了拽，把衣服给拽了出来，“这是校服吗？姐你都毕业了怎么还穿校服？”

    “不是，”时翎一把抢过来，又伸手把他往外推，“想让我送你就别捣乱，去把牙膏给我挤上，我换了衣服就出来。”

    时翎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还礼貌的替她带上了门。

    时翎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校服，思绪一下回到了昨晚睡觉之前。

    她昨晚估计是太过震惊了，躺下就直接睡了过去，直接一觉睡到了现在，甚至连个梦都没做，挺神奇，也挺反常。

    她怕时越又进来催她，只好先把那些个疑问都扔到脑后，换上衣服后在衣柜里找了个手提袋，把那校服装进了袋子里。

    洗漱完时越已经背好书包站在玄关处等着了，鞋也已经换好了。

    时翎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取下包背上，弯腰边换鞋边道，“平时上学没见你这么积极过，今天周六别人都不上学，你还得去上课还高兴得嘴都咧歪了。”

    “我喜欢画画。”时越说。

    “你学了也有小半年了吧，”时翎说，“哪天画一张我送给我呗。”

    时越一本正经的点头，“你可以做我第一个模特。”

    “啧，懂得还挺多。”时翎推着他出了门才想起来，“你吃早餐没？”

    时越摇头，“家里什么都没有。”

    时翎带他下楼去小区外面买了早餐，又折回来开车带他去学画。

    时越学画的地方在市区，时翎只来过两回，把时越送进教室后，时越叮嘱道，“记得两个小时后来接我放学。”

    时翎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两个小时她该怎么打发。

    时越学画的地方是在一个写字楼里，不过写字楼里面却不全是办公用的，时翎乘电梯下来的时候看到电梯的轿厢里贴了不少酒店广告，门口的指示牌也标注了好几层都是酒店用。

    有酒店又有办公层，周围应该也有商圈，时翎拿拙手机想导航一下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咖啡店或者书店的，可以去里面坐着打发时间。

    倒是导航到了一家，就在左转两百米左右，有家书吧。

    时翎顺着导航过去，那家店的门面挺小，在两间茶业店的中间，走快了可能就错过了。

    今天周日，书吧里人还不少，不少学生模样的姑娘点了杯喝的在写作业。

    书吧并不大，类别分得也不是很细，时翎以前上学那会儿挺喜欢看推理小说的，后来准备实习后就把这个兴趣给搁下了，再后来参加了工作，看的基本都是营销管理类的书，很少像今天这样闲下来到书店来找书看的。

    时翎转了一圈儿，找了本东野圭吾的最新作品，到吧台点了杯乌龙茶，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怕一会儿错过接时越的时间，时翎特地调了个闹钟，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视线扫过微信图标顶上的红色小一。

    其实从早上出门的时候时翎就看到这条消息了，她也知道肯定是程嘉豫发的，可她却不怎么想去点开。

    昨晚她睡得出奇的好，几乎是一夜无梦，也有可能是心情过于复杂，连梦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开始做。

    她非常想亲口跟程嘉豫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可她又有些怯。

    她是个不太喜欢去改为现有生活的人，就像何智成想调她去黎市，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她答应下来都比留在本部强很多，可她就是还有诸多犹豫。

    就像现在，她跟程嘉豫的关系刚刚发生改变，她对这个男朋友也挺满意，而程嘉豫对她似乎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如果按此发展下去，可能会热恋会结婚会永远在一起，这些都是可以预想到的未来，如果她真跟他去求证了，这一切可以预想的未来极有可能发生改变。

    就像她被噩梦困扰了这么多年，临门一脚的时候，却没有勇气去将那些疑问揭开一样，她没有勇气去改变自己现有的生活。

    可心里又极度想要知道真相，所以她很矛盾，一直假装没有看到程嘉豫发过来的消息，这会儿不经意的再次看到，她又犹豫上了。

    可也不能一直当没看见。

    时翎叹了口气，还是点开了微信图标。

    点开后，发现程嘉豫的消息不止一条。

    -早上好.jpg

    -我出门去医院了。

    -下午下班记得过来接我。

    -爱你.jpg

    时翎盯着这四条消息，想起昨天两人说好的今晚一起吃晚饭，心里头的那点儿矛盾又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难道这就是恋爱的神奇之处？

    时翎弄不懂，但心情是真没之前那么压抑了，想了想给程嘉豫回了个‘ok’的表情过去，然后开始看手里的书。

    手机在桌上振动起来的时候，时翎还以为是闹钟时间到了，摸过来一看，是有电话进来。

    不过打来电话的人挺令她惊讶的，所以当她看到来显的时候还犹豫了一阵，才放下书划拉了一下起身往外走了去。

    “时翎？”谭玲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时翎低低嗯了一声，走出书店，书店外面有几家果汁奶茶店，此时人还挺多，有些吵，时翎左右看了看，拿着电话往左手边的安全通道走去，边走边问，“有事？”

    “没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谭玲玲不悦的道。

    时翎一时被这话给堵了，她想说她们之间也不是没事儿就打电话的关系呀。想想这话说出去好像不大礼貌，还有些伤人，就干脆沉默了。

    谭玲玲估计也不是特地打电话过来跟她拌嘴的，两人沉默几秒后谭玲玲又道，“晚上有聚会，要来吗？”

    时翎一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同学聚会，便道，“年前不是刚聚过了？”

    “那能一样吗？”谭玲玲说，“我的生日聚会。”

    时翎这才想起来，谭玲玲的生日好像就在最近了。以她俩的关系，应该是互不记得生日的那种，可因为谭玲玲每年都过，再加上大学那会儿又四处跟人说两人是闺蜜，时翎几乎每年都参加，所以就有些刻骨铭心了。

    “今天？”时翎问。

    谭玲玲那头又沉默上了，时翎抬腕看了眼表上的日期，道，“应该是后天吧？”

    估计是这句话让沉默的谭玲玲心情好了些，电话那头声音又响了起来，“后天是工作日啊，大家都没有时间，就提前到今天晚上了。”

    时翎有些为难，“我今晚......”

    “你又没朋友，别告诉我说有约了。”谭玲玲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我不信。”

    时翎对她笃定的语气有些恼火，不过谭玲玲说的也是实话，她的确没朋友，也没有要好的同事，刚谈的男朋友也并没有让这个传说中的‘闺蜜’正式认识一下。

    “也不是我自己非要办的，”谭玲玲说，“孙倩那天在群里问了一下，大家就起哄着要我请吃饭，所以才定到了今天。”

    时翎没有看群的习惯，特别是除了工作群之外的群，不过她倒是有些印象，谭玲玲说的那个群应该是上次同学会后来参加的那十几个人自发组建的小群，时翎应该是被谭玲玲拉进去的，不过她从来没在群里发过言，群也是常年处于屏蔽状态，经谭玲玲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前几天她好像无意间点进去了，一伙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估计就是在说这事儿。

    可她今天已经跟程嘉豫约好吃晚饭了。

    时翎有些为难，心里既想跟程嘉豫呆一块儿，又因为心里的疑问还未解锁有些排斥，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管怎么说，你可一定得来，”谭玲玲又道，“孙倩她们都知道我俩关系好，你要是不来，我多没面子。”

    关系好这事儿谁自己瞎传的自己心里没数吗？居然提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时翎有些无语。

    不过老爸跟谭叔叔关系好，她要是为这事儿跟谭玲玲闹不愉快了，肯定会间接影响两家人的关系，时翎又左右为难上了。

    谭玲玲见时翎半晌又没了声儿，难得的善解人意了一回，不过语气还是不怎么好听，“你不会真有约了吧？”

    时翎懒得跟她扯那么多，嗯了声算是回答了。

    谭玲玲惊讶道，“你真谈了男朋友了？”

    时翎又轻轻嗯了声，电话那头沉默了。

    时翎这才想起来，谭玲玲还在被疯狂相亲，她又是个嫉妒心挺强的人，这会儿心里估计又不痛快了。

    两人沉默了几秒，时翎看了眼时间，离时越下课还有二十分钟。

    “那个医生？”谭玲玲试探着问道。

    “是。”时翎说，“所以......”

    所以可能参加不了你的生日会了，时翎所以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谭玲玲一嘴给打断了。

    “那就带上一块儿来吧，”谭玲玲故作大方的道，“孙倩她们都说要带家属，也多不了你这一个。”

    时翎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她是真觉得不太好，何况这事儿也没问过程嘉豫的意愿，她擅自做主不太合适，兴许对方并不想去呢？那她岂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岂不是很尴尬？

    “有什么不太好的？”谭玲玲哼了声，“迟早要认识的么，总不至于一直藏着掖着。”

    时翎想说自己没藏也没掖，不过谭玲玲说话一向如此，她也懒得争辩，只道，“我问问他吧，他要不想来也没办法。”

    谭玲玲提了口气，话还没出口时翎抢先道，“你一会儿把地址和时间发我手机上一下吧，我等下要去接时越下课了，就先不说了。”

    时翎没给谭玲玲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收了线。

    点了乌龙茶已经凉透了，还剩了大半杯，时翎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拿着书去收银台结账，直接把书买了带家去看。

    时翎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才看到时越背着小书包出来，不过小孩儿似乎不大高兴，脸臭臭的，旁边有同学跟他说话也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看到时翎后把书包从肩上脱下来递给她，时翎没接。

    他们家一向主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比如时越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己穿衣服拿碗筷吃饭，像自己背书包这种事，平时叶茹芬接送上下学的时候也都是他自己做的。

    “帮我背一下吧，”时越撇撇嘴，“我有点儿饿了。”

    时翎想说早上不是吃挺多的吗，这才过两个小时就饿了？不过她没问，接过书包挎在臂弯上，领着时越进了电梯。

    来接孩子的家长挺多的，电梯里一下挤满了人，时翎站在电梯口，手下意识的想去扶里面的扶手却扶了这空，这才发现这部电梯里并没有扶手，刚刚自己上上下下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半点儿没发觉。

    不过有的东西就是这样，你没往上面想就自然察觉不到异常，只要你的心思往上面放了一点点，内心就不大一样了。

    时翎这会儿就是，发现手扶空了之后，那种紧张和害怕的感觉瞬间从脚底板开始往上窜。

    她下意识将手搭在了时越肩上，估计是力道有些重，时越不高兴的往边上让了让，想把肩上的手弄下去。

    “我搭一下。”时翎皱眉说。

    时越估计是看她脸色不大好，倒也没再动了，只是脸比刚刚更臭了，但说话语气倒还好，“姐，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时翎摇摇头，抬眼看向电梯数字键，不想说话。

    直到电梯在一层停下，门开了之后那种感觉才秒秒好了一点，大多数人都出去了，时翎靠在门边，跟里面其他三个人一块儿下到了负一层。

    时越一路都挺安静，直到找到时翎的车坐上去后，才又问了一次，“姐，你刚刚怎么了？”

    “可能有点儿感冒，”时翎指指车后面，“翻一下看看有没有矿泉水。”

    时越还真翻出一小瓶新的，忙递给时翎，看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才皱眉道，“老妈说感冒了不能喝凉水，会加重感冒的。”

    “就喝一小口，”时翎把瓶盖拧好放到一边，“今天上课怎么样？”

    “挺好的，”时越回了一句又皱了皱眉，叹气道，“就是有个同学不怎么好。”

    “怎么不好了？”时翎扭头问。

    “他没带笔，老师就让我给他借了一支。”时越不高兴的道，“结果他把我的笔给弄坏了，还不道歉。”

    虽然时翎跟时越相处时间也好几年了，但在处理这类事情上，她还是有些笨拙，想了半天也没找着一句安慰的话，便道，“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时越想了想，“儿童套餐和香蕉船。”

    “系好安全带。”时翎说。

    时越说的地方是当地的一家速食餐厅，连锁店还不少，除了简餐外儿童套餐也挺受欢迎，时翎喜欢吃里面的水果莎拉和芝士蛋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