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在找什么吗？”

    “不知道。”莫君生摊了摊手：“资料上没有写。”

    “那你查这些资料有什么用？”

    “至少知道他是在找东西。”莫君生将资料归拢到一处：“兴许，我们帮他找到了这样东西之后，他就会离开了。”

    “可我们都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

    “鼻子下面是什么？”

    莫君生将食指伸过来，按在我的唇瓣上。我心中一阵悸动，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莫君生却像是没有发觉的一般，松开了手指，说了句：“咱们去问一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老太太的房子果然靠近郊区，整个小区感觉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人在住。

    “资料显示，这栋小区闹鬼的传闻由来已久，而原本住在这里的住户，多是这个厂子里的老人。在老一辈儿过世之后，年轻人便都搬了出去。因为本地居民大多知道这里的传闻，所以原住户就算搬走了，也没有想过要将这里的房子挂到中介去卖。但由于这两年房价飞涨，而这里的楼又不在拆迁补偿的范围内，所有某些人就又动起了心思。”

    莫君生说着，将手机递了过来。我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在某个平台上挂着不少的售卖信息。楼层有高有低，价格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相比较着那些动辄八九千一平米的新楼盘，这里还是能够吸引一部分人的目光。

    “阿姨当初买这栋房子花了多少钱？”

    “七八万吧，不带置办东西的钱。”老太太凑眼往我的手机上瞧了瞧：“这些中介真是黑心，明知道是闹鬼的地方，还往外头卖。我是不知道当初骗我们的那个小子住在那儿，否则我肯定去找他。我要让他亲自体会一下，这被鬼缠着是啥个滋味。”

    “好，等房子的事情解决了，我帮你找那个人的住址。”

    我回头看了一下老太太，将手机还给了莫君生。

    开门的是位老先生，脸色晦暗，一副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的样子。在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我们看到了老太太的遗像。遗像下面的小香炉里还插着祭香，看样子，已经燃了一段时间。

    “你们是……”

    老先生看着我们，眼中有些戒备，人更是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请我们进去的意思。这也正常，毕竟在老先生的眼中，我和莫君生都是陌生人。

    我原本想要编撰一个借口，例如自称是老太太的远方侄女，听说了老太太的事情前来探望之类的。可都这个时辰了，用这样探亲的借口似乎也有些不妥。咬了咬牙，看着老先生问了句：“伯伯您，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老先生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我叫丁宁，这是我的丈夫莫君生。”为表诚意，我先做了自我介绍，跟着才说道：“或许老先生您会不相信，我和我的丈夫其实是受到了您夫人的所托，也就是您身后照片上这位阿姨的所托，来到这里的。”

    “你们认识我家老婆子？”

    “不认识。”我摇摇头，“是我的这双眼睛能够看到她，所以阿姨请我们帮她的忙。”

    唯恐老先生将我们当成骗子，我当着老先生的面，问了老太太一些只有他们夫妻之间才知道的事情。不等问完，老先生的眼圈儿就红了。

    他双手微缠着走到我的跟前，指了指我的身旁，问：“我家老婆子，是不是也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

    “我信！我相信你们！”老先生说着，用手抹去脸上沾染着的泪珠，请我们进屋：“因为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情，就连我们的闺女和女婿都不知道。进来吧，这家里啊，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女儿和女婿呢？”

    “哎！”老先生叹了口气：“去医院接完老婆子回来，我那闺女就晕倒了。女婿现在在医院照顾他们呢。”

    “是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晕倒的吗？”

    “不！是回到家里以后。那天，从殡仪馆回来，我们一家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女婿简单熬了点儿粥，劝我们都吃点儿，说稍后还要商量送老婆子回家安葬的事情。咱们乡下人，都讲究一个叶落归根。老家的房子虽然卖了，可祖坟都还在，我们就商量着等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老婆子回乡下，好好的给她办个葬礼。

    结果，当天晚上，我就听见我闺女屋里传来响声。我本来就还没睡，就起来过去看看。刚走出我这屋门，就碰上了慌慌张张的女婿，说是我闺女做噩梦，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老婆子说过的那个白脸儿的男人，我估摸着是他找上了我闺女，就赶紧让我女婿把闺女给抱出屋子。到了屋外，闺女倒是安静了下来，但人还是叫不醒，就连夜送到了医院。这不，我也是今天中午才从医院回来的。寻思着再给闺女和女婿带两件儿换洗的衣裳。”

    说话间，窗户外头忽然起了风，天色也比之前更暗了一些。老先生起身去关窗户，却被莫君生抢先了一步。

    “您老坐着吧，这关窗户的事情我来做就行。”

    “谢谢！谢谢你们！对了，你们刚刚说是我家老婆子找你们过来的。难不成，你们能解决我们家里的事情？”

    “我们不想骗您。实话实说，你们家里遇到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又能帮多大的忙，但我们愿意试试看。阿姨她既然能够找到我，老天爷又让我在那个时候看到阿姨，这说明，我和阿姨之间是有缘分的，就为了这点缘分，我们愿意试一试。”

    “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位都是好心人。可咱这房子是真的不干净，我不愿意把你们这两个外人给牵扯进来。若是我老婆子现在还在的话，就请你们将我这句话带给她。好赖都是咱们自己的命，不该牵扯无辜的人。”

    老太太听了老先生的话，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我们。她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您老就放心吧，我们也会量力而行的。之所以跟您说那些话，是不希望您老对我们抱过大的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可是……”

    “您老要是信得过我们的话，就请把这房子留给我们一个晚上。您去医院看看您的闺女。”

    “没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咱这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敞着门，估摸着都不会被贼给惦记上。更何况，我这老头儿的眼不瞎，看得出来，两位这穿戴，也不是一般人。”老先生说着，将房门钥匙挂在了墙上凸起的那个钉子上：“只是，你们晚上得小心些。咱这房子真的不干净。”

    “老先生放心，我们来就是想见见他的。”

    莫君生微微一笑，将窗户给关上了。

    老先生看看我们，嘴巴上下张合了两下，这才拎着东西走了出去：“如果你们真看到了什么，只要从这房子里跑出去就没事儿了。”

    我们点点头，老先生这才拎着东西下了楼。老太太看着老先生的背影，用手蹭了蹭并没有眼泪的眼角。鬼，是不会有眼泪的，除非是遇到了特别伤心的事情。

    “少年夫妻老来伴儿。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

    “其实，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吵架。我性子急，他呢，性子慢，感觉这日子总过不到一块儿。再后来，有了孩子，为了生活奔波，就算有了那个吵架的心，也没了吵架的力气。然后，突然有一天，我这心静了下来，仔细地回想了回想，才发现，他呀不仅不跟我计较了，还会让着我。只可惜，等我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都老了。这还来不及再多相处几年，就阴阳相隔了。”

    “人这一生大概就是这样过的吧。”

    我看着莫君生，却发现莫君生也正在看着我。

    窗外的风，刮了又停，停了又刮，没多大工夫，天就完全黑了下来。老太太没有事情可做，就在房间里一圈又一圈的转着，看着。偶尔的，也会给我们讲讲那个勺子是怎么留坑的，这个锅子是什么时候买的，买的时候又花了多少钱。

    柴米油盐的平淡，却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动人。

    当手机上的数字跳到九点时，我感觉小腹一紧，跟着泛起丝丝的疼来。正想要与莫君生说，却发现他盯着门口，接着我就看到了传说中的白脸儿男人。

    所谓的白脸儿男人，并不是说他的脸色很白，而是因为在他的脸上沾了一些东西。

    “那是什么？”

    “应该是纸，打湿的糊在脸上的纸。”

    “他为什么要把纸糊在脸上？”

    “那纸应该不是他自己糊的。”莫君生握住我的手：“就目前来看，我查到的那份资料当中，有一部分的记录是错的。”

    “哪一部分是错的？”

    莫君生侧脸，看着我的眼睛：“他不是自杀，而是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