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安慰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失意的男鬼。

    侧了侧耳朵，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确认已经听不到那些人的脚步声之后，我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脚，朝着楼梯下面看了眼。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现在？”男鬼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好不容易才帮你躲过他们的追捕，你确定你现在就要自投罗网吗？”

    我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在理。那帮人，在楼顶没有搜索到我们，肯定会挨着楼层在逐一搜查，没准儿，还会来个回马枪。想到这里，我赶紧躲回了黑窟窿里去。

    “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也不用一直，等天黑下来之后，我就有办法送你出去了。”

    “用鬼遮眼吗？”

    “错！是更为强大的鬼遮眼。你放心，我在这里混了那么久，跟这里大大小小的鬼都混得很熟，有他们帮忙，偷偷送你们母子两个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出了医院之后，我就帮不了你了。”

    “我明白！”

    我点头，看向男鬼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感激。

    “别……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这人当坏蛋当习惯了，猛然瞧见你这种眼神还怪不适应的。”男鬼说着，给我递了个眼色：“嘘，又有人来了！”

    “是顾家的那些人吗？”

    “好像不是！”男鬼摇摇头：“好像是那些中了毒的僵尸。”

    “你的鬼遮眼对这些僵尸管用吗？”

    “小瞧我是不是？僵尸本质上也还是个人，是受躯壳控制的，人都看不穿的鬼遮眼，僵尸那么蠢肯定也看不穿。再说了，他们也不是真的僵尸，只不过是中毒。”

    “什么样的毒才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行尸走肉？”

    “这个我也不懂，但我估摸着跟狂犬病差不多。”男鬼皱起了眉。

    “狂犬病？”

    “对呀，你没听说过吗？这得了狂犬病的人就跟电影里演的僵尸一样，眼睛发红，畏寒怕冷，害怕阳光，而且对鲜血有着难以控制的欲望，喜欢见人就咬。恩，总的来说，比较像是西方电影里的吸血僵尸，跟咱们国产电影里头穿着清朝官府走路一蹦一跳的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也是中了类似的病毒？”

    “我刚刚在楼下的时候瞅见了几个，样子都差不多。虽然我不是医生，也不懂这里头的道道，但好歹在医院做了几年的鬼，皮毛还是学了一丢丢。我感觉，应该是一种神经性毒素！”

    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给男鬼点了个赞。

    “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夸你的，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就跟真的似的。”

    男鬼白了我一眼，又做了一个不让我大声说话的动作。我下意识的抱紧孩子，看见一个医生满身是血，摇摇晃晃的走了上来。当她经过我眼前时，我能够清楚的看到她呆滞的没有丝毫反应的目光。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家属模样的人，样子跟她差不多，也都是摇摇摆摆，满身血迹，目光呆滞，机械而麻木。

    用男鬼的话说，他们真的很像是西方电影里的丧尸，而不是僵尸。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他们不是顾家的人，而是被我们连累的受害者，我并没有特别恐惧的感觉，只是目送着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的上了楼顶。

    “他们要做什么？”

    我小声的问，男鬼则探长了脖子往上瞅了一眼，说：“他们或许只是想上楼顶吹吹风！”

    男鬼话音刚落，就听到“噗通”的一声，紧跟着是男鬼讶异的声音。

    “我去，这僵尸是带脑子了还是没带脑子啊，居然跑到楼顶跳楼玩，这是要跟本大爷抢名额吗？”

    “跳楼了？”

    “对呀，跳楼了！那个女医生领头，余下的那几个也跟傻子一样，一个跟着一个跳了。我的天呐，这医院里一下子多了好多跳楼死的鬼。就是不知道，这中了毒的鬼跟我们还是不是一个型号的？”

    “型号?”

    我听的有些傻眼，脚下忍不住往外跨了一步，想要看看楼顶究竟啥情况，但我是人不是鬼，视力显然不及男鬼那么好。除了一个还算敞亮的楼道口之外，啥都没有看见，倒是闻见了漂浮在空气中的那股异样的腥臭味儿。

    这股味道，让我想起了在莫家大宅里闻到过的那种气味的，就是那些烧焦尸体带出来的味道。

    “你有没有听到警笛声？”

    “警笛声？你是说警察？”

    我点点头：“这么大的医院，医院里头又有这么多带着手机的医护人员，病人和家属，就算外人没有发现这医院里的骚乱，医院内部也总会有报警的人吧？可出事这么久了，我都没有听到警笛的声音。”

    “说的也是。”男鬼点了点头：“我出事那会儿，最先赶到的是医院里的保安，在确定我没救了之后，连120急救电话都懒得打。差点忘了，这里就是医院，打什么急救电话。”

    男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继续道：“我记得，那个保安当时就拨打了110。当时，我就站在那个保安的身边，看着他拨的号码。大概过了有个二十多分钟吧，一辆警车就开了过来。下来一胖一瘦两个小警察，简单看了下现场，就说我是自个儿寻思地，让医院先把我拉到太平间里去了。我当时还挺生气，觉得怎么着也得来个法医之类的。现在想想，警察叔叔们还是挺关照我的，至少没把我凉着。”

    “这医院在本地也算是一家很知名的大医院了，虽然不是市中心，可这个位置也不偏啊。警察没有来，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

    男鬼不屑的撇撇了嘴：“就刚刚上来的那些人，我是说全副武装的那些，你觉得一般的犯罪集团敢这么大张旗鼓的闹事儿吗？”

    “是不是犯罪集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顾家很有钱。”

    “那就对了，钱跟权一直都是捆绑的关系。”

    “可据我所知，顾家的钱是在国外的，权也是在国外的呀。”

    “天真了不是？”男鬼又白了我一眼：“这国外的钱拿到国内来花，可是更值钱的。美元，欧元，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或许觉得也就是外国的一种货币，但是对另外一些不普通的人来说，比毛爷爷还招人待见呢。”

    “顾家的手能伸的这么长吗？”

    “顾家真有你说的那么有钱吗？”

    我点点头：“莫君生说的，他说顾家在美国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神秘家族，应该不仅仅只是有钱那么简单。”

    “我去，我知道你们是惹上麻烦了，却没想到，惹上这么大的一个麻烦。说得我自个儿都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男鬼搓了搓手：“这家族得有多神秘啊。”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做药的，而且做出来的药，是一般人都做不出来的那种。”

    “长生不老药？”男鬼托着下巴好奇的问。

    “应该没有那种药吧？”

    我回看了男鬼一眼。

    “那是什么药？”

    “类似美容胶囊，美容丸一样的东西，但却不是市面上的那种。它是真正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形体，还有外貌的神奇药丸。虽然，服用之后的改造过程会很难受。”我解释着，担心男鬼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你看过电影画皮吗？”

    男鬼点点头：“周迅是我女神！”

    “服用这种药丸之后的效果，就跟周迅画皮的效果是一样的，而且可以随意捏出任何你想要的人的模样。当然，这个负责塑形的人，也很关键。”

    男鬼啧啧了两声：“这么说，这还真是一个好东西。”

    “是好东西，而且应该是很多人都会想要的东西。那么付出的代价大了些，也会很想得到。”

    “是，尤其那些靠脸吃饭的人，碰到这种东西，简直就跟碰到了神仙药一样。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比较相信他们会是个神秘家族了。不说别的，光是这一种药，卖上一百年，都能赚个金山回来吧。”

    男鬼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种药虽然神秘，但产量肯定不多，越是少就越是珍贵，越是珍贵，就越是吸引人。我估摸着，咱们这里肯定也有不少想要得到这种药的人。所以，没有警察来过问，就更正常了。”

    “信息时代，就算警察不来，这里的事情也会被传出去的。”

    “不是不来，而是看什么时候来。喏，就跟电影里演的那样，事情都办完了，他们才全副武装的过来打扫战场。”

    “我不相信！”

    “你会相信的，因为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当然，我也相信有好警察，而且大多数的警察都是好的，但热血的，具有正义感的警察，往往都是在底层。你懂的，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希望，耐心的等到天黑。等到天黑，咱们就安全了。”

    男鬼刚刚说完，我就听见了警笛声，而且不止一个警笛声。我激动的差点从黑窟窿里跳出去。

    “打脸了？这警察，这么快就到了？”男鬼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应该啊！这顾家这么有钱，总不会连这点打点的钱都不舍得给吧。”

    “电影是夸张的艺术，我相信，现实生活比电影好很多。”

    “好吧，我承认你终于说对了一次。但是，你的手机响了，你确定不要先接一下再来表示你的激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