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学校失踪了？这怎么可能！”

    左轮摸了下鼻子，似笑非笑的晃了晃脑袋。

    “是啊，这怎么可能。学校又不是工厂，人员复杂，一个好端端的孩子，不可能说失踪就失踪了。但根据当时的监控录像显示，这个孩子的确在放学时没有出现在校门口，而且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也没有出现在监控里。

    孩子，没有从学校走出来，学校也没有所谓的后门，想当然，就只能还在学校里头。可家长，老师，还有负责寻找孩子的人找遍了整个学校，都没有看到孩子的踪迹，你说这不是失踪又是什么？”

    “就算孩子没有出现在校门口，孩子总归是会上课的吧？老师难道就没有注意到不寻常的地方？”

    “这就是最后让家长与校方扯皮的地方，也是让那位女教师心结难开的地方。这个孩子的情况稍微有些特殊。”

    “特殊？”

    “嗯！现在的孩子与我们小的时候不同了。一家几乎就这么一个宝贝蛋，爷爷奶奶，姥姥爷爷，爸爸妈妈至少六个人宠着。这孩子的父母因为忙于工作，孩子自小就是跟着姥姥爷爷，爷爷奶奶长大的。这被老人宠着长大的孩子，难免会被宠溺的有些坏毛病。这孩子就是，任性，随性，不听话，以自我意识为主导。通俗一点讲，就是不听话，谁的话都不听。”

    “这孩子……”

    “你也感觉很头疼是不是？不光你头疼，班主任老师，甚至校方都感觉很头疼。这孩子最大的问题就是，上课期间，想出去了就随便的跑出去。不想上课了，就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干脆自己在学校里头跑着玩。

    家长也证实，在开学之初，甚至整个学期里头，班主任也就这个问题与家长沟通过。他们也曾想过各种办法来纠正这个孩子的毛病，但是成效不大。最后，家长与学校达成了一种很奇怪的默认关系。

    在家长这里，只要孩子不在学校出事，他上课与否，是否学到东西，考试考的怎么样都无关紧要。家长的意思是，这些东西，等孩子再大一点，懂事了，上个辅导班也就解决了。”

    “难以想象孩子的父母竟然会这么想。一年级的时候不把孩子的这些坏毛病改过来，任由孩子随性而为，等到二年级，三年级的时候只会更加不可控制。这些，孩子的父母不清楚，从事教育的老师也会不清楚吗？”

    “不是不清楚，而是老师说了，家长也听不进去。这家，条件还是不错的。”

    左轮刻意加重了后面这句话的音节，我叹息着摇了摇头。

    “所以呢，这孩子的失踪，也算是事出有因？”

    “校方肯定是这么认为的，但家长却不会这么认为。在家长眼里，孩子我已经送到学校了，而且相关的费用我也是交了的，作为学校，我不要求你对我孩子的学习负责，但至少你应该对我孩子的安全负责。现在，孩子失踪了，你告诉我，是因为我的孩子不听话，我当然不会接受。”

    “那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没有人知道。”左轮看着我的眼睛：“根据学校当天的课程安排，周五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班主任老师证实，孩子当时是上课的，而且也没有像平常一样跑出去。这孩子，虽说不听话，但很聪明，老师讲的课，至少认真听的，都会。所以，当天他还难得的完成了课堂作业。

    第二节是足球课，这是孩子的最爱，体育老师和同学也证实，他参与了整个足球课，并且表现也十分出色。

    第二节课后是大约四十分钟的阳光大课间，开学之初，这个阳光大课间通常都会安排孩子们共同来学习新的课间操，而且这个阳光大课间是整个学校都参与的。由于孩子们众多，孩子不可能像平常上课一样去注意每个孩子，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当时在不在，也没有过多留意。随后，就发生了孩子失踪的事情。”

    “这还真是头疼，如果学校操场上也有摄像头就好了。”

    “可惜，并没有，就算有，也不可能覆盖整个操场，并且将镜头对准这个孩子。”

    “结果呢？事情过了这么久，失踪的孩子总有个结果吧。”

    “嗯，有了结果。”

    “如何？孩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同为母亲，不管孩子如何，总希望他是平安的。可抬头，瞧见左轮的眸光时，心口不自觉的又提起一股气来。

    “孩子出事了？”

    “七天后，学校在厕所的化粪池里捞出了孩子的尸体。”

    “化粪池？孩子怎么可能跑到那里面去？这是城里的正规小学，不是乡下的那种简易厕所，孩子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掉到那里面去吧？”

    “是！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现在，稍微正规一点的学校，卫生间都是男女分开的，而且很多学校把老师与学生的也进行了分离。男孩子的卫生间，几乎就是成人的缩小版，再怎么着，也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弄到化粪池里去。所以，孩子显然是被谋杀的。

    学校是新建的，化粪池的位置也比较隐蔽，至少从外观上来看，你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硬井盖。这样的硬井盖，在学校里还分布着许多个。为了提醒孩子们注意，学校的老师还利用空余时间在这些硬井盖上画上了可爱的图案。

    退一步讲，就算这个孩子淘气，凭借着他的小身子骨，也不可能将那个被固定着硬井盖打开，所以在发现孩子尸体的第一时间，就认定了孩子是被谋杀的事实。”

    “凶手抓到了吗？能找到这么隐秘的地方，并且在学校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一个孩子，这个凶手就算不是学校内部的人，也一定是了解学校的人。”

    “是，警察好像也是这么想的，但调查了所有可疑的，相关的人之后，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具备作案的动机，以及作案的条件。这个孩子，也就成了当地的悬案。因为这件事，学校第二年的招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影响，而原本在学校就读的一些学生也都纷纷选择了转校。

    学校其实蛮委屈的，毕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它发生。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在社会舆论下，总要找个对此事负责的人，于是，班主任老师就被拎了出来。

    老师，肯定是当不下去了，而且事情闹得那么大，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工作。当然，在城市里，短期之内，也不会有那个单位敢冒着被舆论指责的风险录用她。

    孩子的父母更是将满腔怨愤发泄在她的身上，甚至一度装鬼吓唬她。用家长的一些不恰当的言语来说，就是孩子死了，她也不应该活着。刚刚毕业没有多久的小姑娘，突然遇到了这样的一件事情，原本心中就有些内疚，加上社会舆论以及家长的过激做法，她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真的见到了鬼。”

    “那她现在呢？”

    我盯着桌子上的那个香薰盒。既然送了香薰给左轮，是否代表着她已经走出往日的阴霾，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算是解脱了吧。”

    左轮说着，抽出一份报纸搁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份洛城日报。貌似，高中以后，我就没再浏览过什么报纸了。整日里，不是手机，就是电脑，差点就要忘了纸墨是什么气息了。所以，当我看到那份洛城日报时，有片刻的呆愣，之后拿了起来。

    头版头条是一条女子自杀的新闻，而日期，是前天。

    “这个是……”

    “就是她。一个很爱笑，但却患有严重心理疾病的漂亮女孩儿。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她会是孩子们非常喜欢的一个老师，在未来也会遇见一个喜欢她的男孩子，然后从此过着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只剩下假设了。”

    “我以为，你已经将她治好了。”

    “医生不是神仙，无论什么样的医生都不能将自己所有的病人全部治愈。尽管，我们很想做到百分之百，很想所有的病人，或者说是患者摆脱这些疾病带来的生理以及心理上的痛苦，但更多的时候，我们要面对的也是无能为力。

    就像这个女孩子，这个善良的女教师一样，我特别希望，甚至迫切的要求自己，将她心中的那片阴霾驱散。可最终，我还是失败了。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前，她送了这个熏香给我，作为我长期帮助她的谢礼。还有，她留给我了一句话，她说，活在阳间的孩子，还会遇到更好的老师，得到更好的守护，但对于已经死亡的那个孩子，就只有她才能去守护。”

    “这，真的是一场悲剧！”

    我揉了揉眼睛，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还有，谢谢你的熏香，以及你的椅子。虽然我做了噩梦，但听过这个故事之后，我反而有了一些感悟。人，不应该对自己太过苛责。”

    “丁宁。”左轮突然叫我的名字：“你见过鬼吗？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我瞧了一眼他的身后，微微一笑，说：“鬼？只是骗小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