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枕华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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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空庭春欲晚 第二十六章 无涯 一语天机 大破珍珑

    “云何汝今以动为身,以动为境。从始泊终,念念生灭,遗失真性,颠倒行事。性心失真,认物为己。轮回是中,自取流转。”——《楞严经》

    上回文中说道;月华与众仙大战九霄美狐过后,原来不过虚惊一场,平复心神,便要再战那珍珑棋局......

    诗曰;

    问谁幻入华胥境?千古风流造孽人;

    万种豪华原是幻,曲终人散有谁留;

    一番遭遇几多愁......

    那九霄美狐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单单月华还没缓过神来,左边肩膀就被谁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月华错愣,转身看去,只见曼殊双眼如望穿秋水一般,向着远方,笑道;“我说月华,那只狐狸是不是看上你了?”

    月华不解道;“什么?”

    曼殊又调侃道;“不是吗,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那子虚一开始还来势汹汹,可是和你弹奏一曲之后就变得小鸟依人了,这要不是看上你了,还能是什么?”

    月华这才听明白,正言道;“胡说八道,仙鬼殊途,这种玩笑,岂能开的!”

    曼殊听了这话倒不甚在意,却被一旁的夭夭尽数听进了耳朵,一时间情绪不稳,有些伤感;

    心道;“这月华君乃是三界翘楚,高高在上,我一介小仙,也只有仰慕的份,怎敢奢望,只愿他日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变便心安了!”

    想罢多时,已然放下,扶着柳梦眉,跟随一僧一道以及众位仙家再次来到这珍珑棋局近前。

    ......

    和这道士一同来的那个和尚,本就是个棋迷,远远望着那棋局,心道;“曼殊少年的棋艺精湛,非比寻常,为何珍珑,这少年试行破解,却破解不来。”心中不解,预想着自己也试一试。

    那道士道:“坤蚕大师,这个珍珑牵涉异常重大,你也过来好好的瞧上一瞧,倘能破解得开,那是一件大大的妙事。”

    坤蚕和尚应声走到棋盘之旁,凝神瞧去。问道:“双清道长,你可知何为‘珍珑’?”

    那双清道长道:“珍珑即是围棋的难题。是故意摆出来难人的,并不是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因此或生、或劫,往往极难推算。”

    寻常“珍珑”少则十余子,多者也不过四五十子,但这一个却有二百余子,一盘棋已下得接近完局。

    坤蚕大师道;“你是说这曼殊公子此前在这里和那个人下棋的时候,无意间摆出来的?”

    那道士笑道;“正是!”

    那坤蚕于此道精研围棋数十年,实是此道高手,见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

    他登时精神一振,再看片时,忽觉头晕脑胀,只计算了右下角一块小小黑棋的死活,已觉胸口气血翻涌。

    他定了定神,第二次再算,发觉原先以为这块黑棋是死的,其实却有可活之道,但要杀却旁边一块白棋,牵涉却又极多。

    再算得几下,突然间眼前一团漆黑,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月华等人顿时大惊失色,近前搀扶。众仙家情急之下,不知所以,忙问坤蚕伤势。

    只见坤蚕点整气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局棋原是极难,贫僧天资有限,虽然棋力不弱,却也多半解不开。”说着身子摇摇晃晃,又喷了一大口鲜血。

    双清道长随手移来远处的一块大石,放在坤蚕身畔,说道:“大师请坐。”说着便搀扶那坤蚕坐在石上。

    双清道长又道:“这个珍珑棋局,乃曼殊公子所制。没有穷尽多年心血的魄力,是布置不成此局的,乃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应当知道予以破解之法。旁人只怕在下三十年也是无济于事,二公子自己也将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

    说到这里,双清眼光向坤蚕、月华、曼殊等众仙家一扫,说道:

    “坤蚕大师精通禅理,自知禅宗要旨,在于‘顿悟’;可惜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气模溢的小儿,棋枰上往往能胜一流高手。”

    说着甩了一下手中的浮沉继续道;“虽然在下参研不透,但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二人都是这棋中之人,未必都破解不得。”(此二人指的是曼殊和月华!)

    双清捋了捋胡须,继续接着道;“我想曼殊公子是在这棋盘中留下了一个心愿,倘若月华公子有朝一日破解开了,成就了曼殊公子这个心愿,我想曼殊公子对公子必然会大感欣慰罢!”

    月华听了双清这番言语,心中费解道;”我与曼殊此前素未谋面,他的心愿竟然同我有关,岂不怪事!“

    而曼殊心想:“这位双清道长我并不相识,竟然能够一眼洞穿我这棋局中的前世因果。果真并非等闲之辈!”心中肃然起敬。

    只是不知月华下一步将要如何行事;只听那双清道士续道:“曼殊公子所下的十余着,也已极尽精妙,在下本来寄以极大期望,岂不知棋差一着,最后数子终于还是输了,终究不能得偿所愿,还望公子将来对待感情亦不要太过于执着,执着太过,只能伤人伤己。”

    曼殊脸有惭色道:“在下资质愚鲁,有负道长雅爱,极是惭愧……但是在下不知前辈所说,这下棋为何还会关乎到我个人,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

    一言未毕,猛听得坤蚕大师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向后便倒。双清眼疾手快,左手微抬,嗤嗤嗤三声,三枚棋子弹出,打中了他胸中穴道,这才止了他喷血。

    曼殊正错愕间,忽听得啪的一声,半空中飞下一颗黑色的棋子,打在棋盘之上。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这“珍珑”的关键所在。

    三人抬头,直以为是月华在那棋盘前面,开始思索计算破解方法了。双清又惊又喜,说道:“月华君果然足智多谋,有生之年,百闻不如一见,老朽不胜之喜。”

    曼殊也是吃了一惊,心道:“难道月华君这么快就想出破解之法了?”双清、曼殊等众仙家便站在月华身后,开始观战了。

    岂料,就在此时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绝美少年,长得真是明艳动人,冷艳非常,只见他来到月华身边,笑道;“月华君,别来无恙啊!”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又不屑道;“我在业镜之内看到无泪城断情崖下,摆了一盘珍珑棋局,好奇之心,特来凑凑热闹。”

    曼殊看到此人,必是来搅局的,心中大为不悦,道;“是敌是友?”

    那人慢慢转身,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看着曼殊笑道;“时隔数载,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问的曼殊就是一愣,那人继续说道;“也对,南瑾老儿怎么会让你们记得我是谁呐,既然不记得我了,看来前尘过往......”欲言又止。众人见他,举手投足,花容月貌,比女人还要美上数倍,无不投去惊艳的目光;

    又听他继续说道;“南瑾老儿令你们做的好事,也大概全都忘了吧!哈哈,不记得好呀,不记得就不用赎罪了嘛,真是可笑?“

    说完又哈哈大笑两声,便不再理睬,走到棋局之旁,运用真气提起黑子,下在棋局之中。月华气道;“你怎敢直呼我师父大名?”

    那无殇慢慢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月华,从唇齿间挤出几句话来,说道;“我如今与他在三界之内平起平坐,他是蓬莱掌门,我是魔界圣君,有何不敢;有朝一日我还要率领魔军,踏平你们蓬莱山,将他南瑾老儿的人头取下,给我死去族人陪葬,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月华气极,五脏翻滚,便要上前同那魔君大战三百回,却被一旁的双清拦下,悄声道;“且由他去,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破解这棋局,如果他能破解,岂不是一桩好事,月华君,贫道知你心情,不过你且先忍忍!”

    月华长出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却见那魔君落子之处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一群鬼军,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

    那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鬼军将黑旗黑甲的甲方围住,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中越来越是焦虑。

    那魔君急道:“难道我无殇真的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竭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突然间大叫一声,疯魔了一般。

    月华等人虽知此人来历,但还是选择一齐抢上解救,双清食指点出,叫道:“不可如此!”只见那无殇一惊之下,才从幻境中醒了过来。茫然道:“我怎么了?”

    曼殊公子劝道:“这棋局迷人心魄,是其中含有幻术之故,你还是不要再耗费心思了。”

    无殇斜眼看了一眼曼殊,道:“你也算是有手段,也就月华会吃你这一套罢!”说着翩然而去。曼殊悄悄白了那人一眼,不怀好意!

    ……

    月华见那人已去,便安心在这棋局前思考破解之法,突然间灵机一动,只须他心神一分,便有救了。

    既无棋局,何来胜败?”便道:“我来解这棋局。”遂运动体内真气,从结界内夹出一枚黑子,随手放在棋局之上。

    三人不觉有些吃惊道:“月华君,不可啊!你自填一气,自己杀死一块黑棋,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

    原来月华这一放,竟放在一块已被白棋围得密不通风的黑棋之中。这大块黑棋本来尚有一气,虽然白棋随时可将之吃净,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一线生机,苦苦挣扎,全凭于此。

    现下月华自己将自己的黑棋吃了,棋道之中,从无这等自杀的行径。这黑棋一死,黑方眼看是全军覆没了。

    双清、坤蚕、曼殊等众仙家见了,无不惊呼,心下黯然,叹道;“又要迎来一场大仗了。”坤蚕摇头莞尔。就连曼殊也忍不住道:“月华君你这是做什么,不活了吗?”

    双清向月华道:“月华君,你杀了自己一块棋子,白棋再逼紧一步,你又要如何应法?”

    月华赔笑道:“晚辈棋艺低劣,胡乱下子,但晚辈在想,如果打破了这局棋,即无棋局,又何来胜败那!”

    双清道长听罢,这反其道而行之虽然不符合常理,他运用法术,提去那被脱掉的角落里的全部黑子后,现出的空位。心中叹服道;“月华君的这一步棋,竟然大有道理。”

    这珍珑棋局千百种变化,均已对方不论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它已拆解过的范围。不想竟然被月华君的一着,以致自己,杀了自己一大块黑子,大违根本棋理,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着。那等如是提剑自刎、横刀自杀。

    岂知月华他故意杀了自己一大块黑棋后,局面顿呈开朗,白棋虽然大占优势,黑棋却已有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

    这个新局面,是曼殊等人做梦也没想到过的,就在众人一怔之时,思考了良久,那白棋自动应了一着,似乎对面有人操作一般。

    月华嘴角微微一笑,运真气,夹住一颗黑子,着“下‘平’位三九路!”待那边应了白棋后,月华又在次着“‘平’位二八路;只听得、坤蚕、曼殊、双清等众仙家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钦佩讶异之色,显然自己这一着大是精妙,又见周围并无动作,知道这一着十分准确。

    待对面应了白子后,月华又下一着黑子。“下‘去’位五六路,食白棋三子!”他一面下棋,一面留神察看,这珍珑棋局到底暗藏着怎样的秘密,月华知道暗中之人安排他办的事一定在这棋局之中。

    其实月华从头至尾未曾多说一句话,为的就是好好的计算着珍珑棋局的破解之道,遂领悟到,先死后生,正是珍珑棋局的首要要领。

    黑棋先挤死了自己一大块,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棋中固有“反扑”、“倒脱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让对方吃去数子,然后取得胜势,但送死者最多也不过八子,决无一口气奉送数十子之理。

    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着法,实乃围棋中千古未有之奇变,任你是如何超妙入神的高手,也决不会想到这一条路上去。

    任何人所想的,总是如何脱困求生,从来没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若不是月华悟性极高、随手并不刻意而下出的这一招,只怕再过一千年,这个“珍珑”也没人能解得开。

    ......

    待月华大破珍珑,再一转身时,一时错愣,只见曼殊等众仙家已在自己面前的不远处并列排开,似乎等这一刻已经等待多时了;

    为首的双清道长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副画有珍珑棋局的山水画来,不觉心生惊讶,便要上前询问。

    却被那双清拦住道;“月华君止步,贫道这就如实相告,你要了解的秘密其实都藏在这棋局之中,你能破解棋局,这仅仅是第一步,后面的路还很长,需的你亲自进入这棋局之中,方能知晓!”

    说着走到月华近前,将手中丹青神品,托与月华保管,转身又对曼殊道;“曼殊公子,你也请吧!”

    曼殊走到月华身边,双清便将浮沉向那棋盘一挥,瞬间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股极大的吸力便将曼殊月华二人,吸进了棋盘之内,道;“二位公子,贫道只能相送于此了,我们有缘再见,保重!”

    众仙散去,就在月华被那棋盘吸进去的一刹那,眼睛余光朝那结界扫了一眼,只见一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白衣僧人,微笑间双手合十,面对自己,打了一个辑手,执教月华心惊胆战......

    诗曰;

    无泪城内断情崖,月华来破珍珑局;

    轮回路上不寂寞,前尘往事又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