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警铃大作,Friedrich自身难保,不至于追宋小巫他们追到S市。
莫非是翻版孟想?
既然他和温有容之间做好了利弊权衡,他又何必再对傅铮下毒手?
“小姐,你该下车了。”
在司机第三次的提醒下,我终于回神,付钱下车。
我和傅铮有过约定,如果遇到意外失去联系,就到彼此熟悉的地方。
眼前安静矗立的小公寓,也是地点之一。
怕就怕,傅铮撑不到。
不管对方是假德国人还是真意大利人,他们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闭上眼,缓慢做了两次深呼吸,适才开锁进去。
“啪嗒”,灯开了。
比灯光先涌向我的,是古怪而刺鼻的气味。
像是血腥味,又像是食物腐烂的味道……
“傅铮?!”我心跳漏跳一拍,惊惶地喊着他的名字。
没有回音。
反锁上房门,我嗅嗅鼻子,分辨气味的来源。
厨房。
我快步走过去,迫不及待地推开厨房门。
门被锁住了。
“傅铮!是我!”我重重拍门,着急外漏。
我还是得不到回音。
我心急如焚,片刻都得不了,直接用手肘撞门——最原始、最痛的方法。
靠着蛮力,我砸开了紧逼的门。
瞬间,复杂古怪的气味如浪潮般涌上来。
客厅的灯光,远远地、幽幽地召进漆黑而湿冷的空间。
我摸索到开关,打开灯。
傅铮横躺在流理台上,被乱七八糟的东西覆着的身躯微微颤动,不知道是昏迷还是醒着。
“傅铮?”我缓步走近他,试探着喊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
意识到他可能……我最终克服幽深的恐惧,冲到他跟前,拨开堆砌在他身上的蔬菜和空塑料袋。
还有镊子,纱布和酒精。
他是不是本来想自己处理伤口?
处理到一半,就撑不住了?
所以才这副模样?
“傅铮?你伤在哪里?”我着急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手忽然覆上我的手背,拇指轻轻按压。
看来,他还有意识,只不过说不上话。
我不嫌赃,将他扶起,半搀半拖地将他带离厨房,“我带你去卧室,那里有医药箱。我知道,我不去医院,我帮你处理。你别紧张。”
生怕他意冷心灰,我补充,“傅铮,你不用担心,是我。我虽然来晚了,但我还是来了。”
也许,我能够忽视宋小巫的话,咬咬牙跟他一块上直升机,就不会落入Herman手中。
仅仅是也许。
Herman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更可能从此天涯海角追杀我。
可在当时,宋小巫告诉我潘多拉盒的位置,我没办法抗拒。
温有容在邮轮上的枪伤,是明显的、流血的。
而我被囚在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地下室和被泡在同样零下的海水里,是隐性的、漫长的。
但对我现在没什么影响。
凭我一人之力,我把颇为健硕的傅铮从一楼运到了二楼,放上了我的床。
剥开傅铮的破衣服,我找伤口。
右肩和左腹,两处枪伤,且上面都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还有一些相对不严重的擦伤、划伤。
左右夹击,难怪他取不出体内的子弹。
确认没有其他致命伤,我打开医药箱翻找,先给他清洗伤口。
从厨房散发的怪味,是蔬菜和血腥味混杂的还好……怕就怕他……伤口腐烂。
我戴上口罩,捏镊子的手已经不再发抖。
好在,他的伤口没有我想象那样腐烂,只是皮肉翻-滚。
邮轮上,我跪着给温有容取过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替傅铮取子弹,我费时都短了。
为了自保,我学过一些理论知识。
没想到,我会在这几天内接连被迫做“医生”。
枪伤处理完,零星的小伤处就几分钟搞定。
随后,我用热水泡软干净毛巾,替他擦拭身体——避开伤口,擦遍每一个角落。
他身上脏,也容易引起感染。
傅铮在我心里,是男人,也不是男人。
嫁给孙榭前,我时不时会萌生shui他的念头。因为他古铜色的肌肤,恰到好处的肌肉,全都很性感。
自从他与我产生根本性的分歧,我对他的身材就无感了。
此刻,情况紧急,我擦身的同时把他看-光了。我也没有一点想法。
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我换了新床单、新被套,把旧的甩进洗衣机。
确认卧室内,至少卧室内没有腐朽的味道,我把他挪回床上。
不用我哄,他已经睡着了——受重伤还耗了很久,他是铁人都受不住。
何况他只是凡人。
我也精疲力竭,蜷在沙发上休息。
*****
我是被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勾醒的。
而且在睡眼惺忪的刹那,我就认定是傅铮做的。
与众不同的香味,我只因他闻过。
昨晚的记忆倏地涌上脑海,我猛地坐起:他不是受了重伤吗?!
干净整齐的沙发,跃入眼帘。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终于看明白了。
傅铮醒了,把我这里彻底打扫过,也把我抱到了床上。
当然,打扫可能是阿姨做的。
要把那么刺鼻、“销魂”的味道消掉,可是浩大工程。
我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残留着各种味道。
实在头疼。
我赶忙跑去卫生间,洗澡、刷牙、洗脸一箩筐搞定。
下楼时,粥香愈发浓稠。
傅铮坐在餐桌前,似乎等我许久,“过来吃早饭。”
我坐在他对面,“你伤口都没开始愈合,瞎折腾什么?”
亏我昨晚担心他有各种并发症躺在沙发上守着他,他自己倒好!
他嘴巴努向厨房,“阿姨做的,我只是把秘方教给她了。”
拿起勺子,我慢条斯理舀粥。
等阿姨离开,我“啪”地搁下勺子,绷起脸,“老大,你到底怎么回事?宋小巫呢?”
他受伤是一回事,他要扔下孩子独自走人,我还是对他失望的。
“那你又跟温有容说过我什么?”他低着头,用勺子搅弄粥。
我顿觉心惊肉跳,老实说:“有次孟想给我发短信,温有容诈我,我以为是你。后来我就说你是私家侦探。”
“好一个私家侦探。”他抬头,流露怒气,“我刚到S市,就被人袭击。对方要抢孩子,还搬出温有容的名号,说会好好安置这些孩子。你觉得我会给温有容吗?”
“然后,你们就打起来了,你就受伤了。”我轻声接着。
照傅铮的脾气,第一枪可能是他开的。
Herman几乎全程“引导”我救人,温有容能追踪傅铮的直升机也不奇怪。何况,我要救人,从没瞒过温有容。如果他信傅铮只是私家侦探,为拿回那群孩子,他不必给傅铮两枪。
只能是……他挑衅。
傅铮轻哼一声,没有否认。
我柔声说:“傅铮,这段时间你就在我这里养伤。你放心,会照顾好你的。你这伤,要好好养。你也不想留下后遗症吧?”
大多时候,傅铮也别无选择。我再气他,也没办法让他去死。
就像昨晚我看见几乎衰腐的他,我就只希望他好起来。
他再次冷哼,低头舀粥。
我正想再说些软话,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见是赵青山,我犹豫几下,接听。
别说我现在还是温有容的秘书助理,光凭宋小巫他们,我就还要留在他身边。
“赵特助,您有什么事吗?”我绕到露台。
“林蒹葭,你今天不用来集团。”赵青山稍作停顿,“去医院。”
“好的,”我不假思索答应,过两秒才记得问,“怎么了?”
“温先生住院了。”
赵青山是专业的特助,语调平稳,情绪应该也是毫无波澜。
而我则不同,“出什么事了?”
那头沉默。
我等着。
赵青山估计在考虑,我等得起。
逼问赵青山,比逼问温有容简单些。
“那个叫做宋小巫的孩子,趁温先生不备,给了他一枪。”赵青山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生生劈进了我的身体。
宋小巫?
趁温有容不备给了他一枪?
我稳住心绪,努力平静地说:“赵特助,你等会把具体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赶过去。”
挂断电话,我气冲冲跑回餐桌。
我猛地拍桌,“傅铮,宋小巫的枪,是不是你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