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山正襟危坐，“林小姐，我在赶来的路上尝试过联系温先生。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找不到他了。”

    噩耗当头砸，我有点缓步进来。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恶狠狠揪自己的肉，我问他：“那你比我头绪多吧？我现在只知道他去B市出差，你把你知道的可能性都告诉我！”

    我现在是小部门的小老大，又有温有容的拂照，根本不用花心思跟别的部门打交道，只要专专心心呵养创意。温有容生意上的事，我自然不似当秘书时门儿清。

    赵青山没有隐瞒，条条框框都摆到我跟前。

    B市的合作伙伴与温氏集团向来交好，新晋的负责人秦风还是警察出身，正义凛然。温有容被秦风扣住的可能性小极。

    江氏风波初定，逐渐重回正轨。它表面上依附温氏集团，实际上江恒望的野心根本不允许。温有容虽说拿住他了，但排除不了他突然找死的可能。

    假如许照月是跟方家垣回来了，野心勃勃、擅长作妖的方家垣，在S市没人脉没根基，砸钱找人合作是他最可能做的。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同样没有永远的敌人。温氏集团大，朋友多，敌人更多。每个都可疑的话，我差不过来。

    我特意筛选了近几个月有生意往来的。

    不得不说，江恒望是排在第一位的。江瑜生去世那天，他在酒窖用“沈掌灯”威胁我。要不是他跟江逐水玩阴的，孟想不至于趁虚而入，我从一开始就拒绝的荒唐私奔，就不会发生！我对江逐水的伤害，也不会一深再深。

    但我拎得清，我对江逐水的愧疚，不影响我要找江恒望，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林小姐，你别冲动。”咖啡上来，赵青山推到一边，目光锁住我的脸庞，“联系不上温先生，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会通知周先生他们，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我们很快会有温先生的下落的。”

    周先生，应该是周密。

    游移、侯在斯一定在列。

    梁宿抽离生意场和欢-场，去的可能不大。说不定还会有，我不知道的、深受二哥信任的人。

    赵青山交代完就要离开，我按住他的手，“赵青山，我还有件事。”

    他重新坐正，恭敬道，“林小姐，你说。”

    “宋小巫的事，他都是交给你处理的吧？”我挑明，“我想见宋小巫。”

    他瞳孔畏缩，颇为惊诧，“林小姐……”

    要是我没猜错，他一定在心里怪我趁火打劫。温有容下落不明，我还有心思想见宋小巫。

    截断他的欲言又止，我说：“我想，不用我提，你都知道二哥出差前我们结婚了。如果你们对我坦荡荡，那他当初变相囚住宋小巫的意图仅仅是为了留住我、牵制我。现在我对他的心思，无须我挖心证明吧？你放心，我只是想见见宋小巫。至于他的去留问题，我会等二哥回来的。”

    赵青山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林小姐，说实话，我信你。现在温先生不在，你心神不宁，你想要见宋小巫寻个心安，我愿意。我想二哥在，也会点头。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我提着脑袋在帮你，你不要让我丢了命。”

    我忽然响起，那会我泼了温有容一身酒，他反而责罚准时送来衣服的赵青山。

    赵青山做人手下，诸多无奈。温有容不是冷酷无情，只是他对赵青山要求极高，他的理念：有能力留，没能力滚。

    “我保证。”我真诚地答，“我不想你死。”

    霎那间，不知道是灯光太亮还是他有了泪意，我从来没觉得，他的眼睛如此透亮。

    赵青山怕我精心分散开车不稳，亲自送我过去。

    “林小姐，”赵青山停好车，偏头看我，“我等你。”

    我皱眉，“你不用担心我，你的当务之急是联系到温有容，然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赵青山拔出钥匙，犹豫几秒，放在我手心，“那你开车注意安全。见完宋小巫，再做任何事都不要冲动。”

    塞好钥匙，我点点头。

    我挺佩服温有容的。

    他没有把宋小巫藏在某个偏远的山区，没有藏在郊外，就藏在S市中心小区挤挤挨挨人家中的其中一户。温有容吩咐赵青山，赵青山再传达命令。真正押送、监督宋小巫的人也许我从未见过，想要发现自然困难。

    最后一道盾牌是一扇防盗门。

    对方见是赵青山，反复确认才放我们进去。

    赵青山眉宇间的担忧从未散去，交代完那个人他便匆忙离开。

    看守宋小巫的黑衣冷面，我连套近乎的念头都没有。

    反正赵青山交代过了，我环顾四周，“宋小巫，你在吗？”

    “姐姐？”

    不确定的细弱声音从我左手边的房门传来。

    “是我。”我大步走过去。

    “在！”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强调，“我在！”

    我一直都忙，顾不上他。尤其失忆那段时间，根本没有想起他。温有容不会气我失忆就折磨他，但其他人……我就不能保证了。

    握住门把手，沁凉的触感荡开在掌心，钻到了心口。

    我有一瞬间的胆怯。

    我害怕，我拧开，看到不再漂亮、不再纯粹的眼睛。

    “嘎吱——”

    “姐姐！”一团黑影扑向我。

    我本能地抱住他，他似乎长高了点，快到我胸口了。

    手感肉肉的，看来也没饿着。

    可能，宋小巫除了没自由，其他都挺好。

    怕就怕，宋小巫和曾经的我一样，最想要自由。

    抱了好会，我才推开他，半弓腰，“小巫，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他摸了摸自个儿的小卷毛，笑容甜甜，“好，我就是想姐姐。叔叔跟我说过好多遍，我可以见到姐姐了，终于见到了。”

    “叔叔？”我轻捏他肉嘟嘟的脸蛋儿，“哪个叔叔？”

    “温叔叔。”

    温有容？

    看来他对宋小巫，也没那么冷漠。

    “小巫，”我领他到沙发，跟他面对面坐好，“你有家人吗？”

    十一岁，绝非完全懵懂无知的年纪。

    怕就怕，Friedrich死变-态洗脑能力太强，害宋小巫没有接触过正常的文化。一离开Friedrich的古堡，他就被温有容放在这里。成天一个大男人看着，就算会教他东西，也不是正常的成长环境。

    我问他，估计问不出什么结果。

    可我不问，那注定没有结果。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委委屈屈地说：“姐姐。我想待在你身边，好不好？”

    冲这问题，他懂了我的问题，不仅跳过，还抛给我个难题。

    “……我尽量。”

    和初见一样，我面对他澄澈干净的大眼睛，无法拒绝。

    宋小巫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要不是年纪不对，我都要怀疑宋小巫是我的儿子了。

    听到满意的回答，他“吧唧”在我脸上亲了口。

    终归担心二哥，我没多留，哄宋小巫睡着后，便动身离开。就算赵青山不把命给我，我也是想和二哥好好商量的。但如果二哥死活反对，我会有我的小算计。

    手机没半点动静，我回家也睡不着。

    开到一半，我猛地掉头，直往江家去。

    既然注定彻夜难眠，我不如给江恒望找点不痛快。

    快到江家别墅时，手机铃突然响起。

    “如花/似梦/是我们短暂的相逢……”

    瞥见来电显示是“温有容”，我手一滑，险些撞上栏杆。好在我及时踩住刹车，将将撞上时，车停住了。顶着被贴罚单的风险，我随意地把车停在路边，颤抖着拿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