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表妹失踪了？”看到我在占卜，宁老板问道。

    “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看看。”我说，“但是你今天不是有演出么？肯定没空陪我去了。毛球现在还在养伤。”

    由于上次新达小区事件，毛球也算是元气大伤，估计要养个半年多了。

    “叫你的那个男小三，塞壬。我看他挺闲的。”宁老板说。

    “你不吃醋？”我说。

    “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他能把你生吞了不成？你要是连他也搞不定，就不配让我跟着你一千年。”宁老板说罢就去收拾东西上班了。

    塞壬接到电话很快就过来了，一进门就说：“道尊，为了你，我可是把今天好几个重要通告都推掉了，你不知道穆总那个女魔头的脸色可难看了！”

    他倒是把头发变成了利索的短发，不然肯定让我们楼里的邻居觉得怪异，从而又对我指指点点。

    “陪我出去一趟吧。”我说。

    “你手下不是有那么多员工么？非要叫我？”塞壬道。

    “我怕吓坏了那些凡人，如果遇到什么的话。”我挪到了轮椅里，把车钥匙扔给他。

    “用我的车吧。”塞壬有点显摆道。他的车是宝蓝色的，看起来很贵气，虽说款式很高级，但是我一点都不懂这种豪车到底豪在哪里，倒是觉得里面被他装饰得挺花哨。

    “地点是在哪里？”塞壬坐在驾驶位上问我。

    “新飞小区。”我说。

    “那里不是早就要被拆除的老街区么？还有住人？听说居民早就拆迁走了，变成荒地了。”塞壬说。

    “你带我去看看。”我道。

    等到他把我带到所谓的新飞小区，我才发觉，原来这个新飞小区距离新达小区不远，就是新达小区周围的广袤荒地之一。

    而且这里显然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除了被拆了一半的荒地外，剩下的街区都是最老式的筒子楼和平房，甚至还有张满杂草的各种菜地、水沟，以及鸡圈。

    简直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的风貌。

    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被杂草包围的、表妹给出的什么7号筒子楼的位置时，我在楼下看了看，只见这座楼，连窗户都不剩下几个了。

    “我们要进去这里吗？！这简直是垃圾桶。”塞壬捏着鼻子道，由于地势下限，这里的楼道里可能是被淹过，留下很多垃圾和淤泥，气味刺鼻。

    “对，你背我上去。”我把轮椅的手闸带上，示意塞壬帮忙。

    “你可真是够大爷的。”塞壬不满道。

    然后他背着我，通过狭窄陈旧的楼梯道来到了四楼，我表妹住的地方。

    这种废墟垃圾场，我真怀疑表妹这两天是怎么住的。

    到了表妹所在的那个房间门口时，破烂的木板门一推就开，表妹果然在里面，只是呆呆的蹲坐在地上，好似失了神。

    这种情况，我不久前就见过一次，是“离魂”，也就是新达小区少有的幸存者，小娟的状况。

    到底表妹的魂魄遗失在哪里了呢？她所谓的闺蜜又是谁？

    “塞壬，把这里变成你的海域，我要好好看看到底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说。

    “你使唤我使唤的很自如啊。”塞壬抱起手臂道。

    “有问题么？”我问道。

    “我怎么敢质疑。”塞壬将我放在这房间里还剩下的一张破烂椅子上，然后施展起了自己的异能。

    整个房间渐渐被海浪的光影包裹，游鱼和海草的幻影在角落里摇曳。

    这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结界，可以暂时抵挡下外界的干扰。

    毕竟，深海之下是最为安静的地方之一。

    我把目视符贴在了表妹的额头上，来读取她过往的回忆，表妹被那个所谓的“闺蜜”所迷是在来这边的路上。

    她误打误撞的被几个人贩子下了药，带到了一个村镇上，本来那几个人贩子准备把她就地卖了给当地人当老婆，结果人贩子说去接头，一去不返，倒是那个闺蜜找到了她，要带她一起出来。

    从此这个所谓的“闺蜜”，就缠住了她，不许她离开自己，还把她带到这种荒地来。白天的时候，那个闺蜜就在四处的阴影中游荡，晚上，就附身在她身上，操纵她四处游荡。

    所谓的闺蜜，好似附身在她身上的游离的灵，现在那个闺蜜控制她身躯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再过不久，她的身体就要被这位好闺蜜占据了。

    我收回了目视符，并利用目震符震了一下她的灵识，让她得以回魂。

    表妹咳嗽了起来，终于恢复了神智。

    塞壬也识趣的把深海的幻象结束了。

    “哇！！你是谁！！！”她大叫起来。

    “我是你表哥。”我说，“秦君华。”

    “你！！你是我表哥？！！你头发怎么白了？！”表妹显然很多年没见到我了。

    “这个你别管了，你看看你现在待得地方，你是被什么恶灵给迷魂了。”我说。

    她看看四周，又是一阵惨叫：“我！我想起来了！我被几个坏人给带走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我说，“塞壬，我们走吧。”

    “我怎么这么脏！这么臭！我的行李都被那些坏人给抢走了呜呜……我好饿……”表妹叽叽歪歪的抱怨着跟在我们身后，而塞壬则搀扶着我往楼梯那边走。

    我们刚出了门，就看到楼道尽头站着一个身穿大红棉袄棉裤的散发女人。

    那女人的长发遮掩着脸，露出的脸部皮肤是青白色的，手指甲也长得不可思议。

    “哇啊啊啊啊！女鬼！女鬼！！”表妹吓得紧紧抓住了门框。

    “好姐妹……你怎么走了……不等我一起回家么……”那女鬼嘻嘻笑了起来，声音和我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口音一样。

    她说着朝着这边一步步走过来，步伐很是扭曲，像是人偶似的僵硬，她的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脖子上也有很粗重的青紫肿痕，当她仰起脸时，那张脸竟然是凹陷下去的，好似遭到过什么重击，五官变得一塌糊涂。

    “好姐……妹……带我……回家……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女鬼伸出干瘦发青的手臂，眼看就要靠近我们了。

    表妹碰的一声关上了我们身后那房间的木门，在里面极尽惨叫。

    我叹了口气，只能从怀里拿出符纸。

    “符之三十·目震。”

    目震符悬在我们面前不远处，女鬼却毫无所觉的直接撞上了符，看来她残余的智力不是很多了。

    她的身体就那样通过了目震符，在通过了目震符之后，她的穿着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干净漂亮整洁的女生，身上那些镣铐和伤痕也消失了。

    “这是哪里？”她茫然的问，“我想回家。”

    我朝她伸出手，她终于抬头望向我，

    “你好美啊……”她发出惊异无比的叹息声，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

    通过了目震符的灵，也获得了最透彻的视线，竟然可以看到我那个“样子”。

    凡人眼中的我，只是个白发的残疾人士罢了，我不知道到底神灵或者非人之物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

    只是握住我的手的刹那，她便化作粉碎的光屑，尽数飘散了。

    唯有余下我手中的一张破烂的学生证，证件上的女孩正是最后握住我的手的那个女鬼。

    “她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是死灵吧？人死前刹那，怨恨太深形成的灵，通常几天就消散了，像这样能附身活人还操纵活人的，可不多见，看来她死得时候很恨啊！”塞壬道。

    “没错，她也是被拐走的受害者，因为当地的地气异常，加上死前怨恨至极，才会威力这么大，正好附身在表妹身上。或者说，她在那个地气异常的地方徘徊太久，也能嗅到某种因果的味道，嗅到了表妹和我的联系。

    也算是表妹幸运吧，靠着她才逃了出来。她是想让表妹带她回家，但是离开死地越远，神智就越来越飘散，灵也难以凝聚，现在只能在这种荒地徘徊了。就算我们不来，她自己也会慢慢消失。”我解释道，“先回去再说吧。”

    “你表妹好像不惨叫了？”塞壬道。

    原来是她被吓晕了。

    我找人把表妹送去了医院调养，然后给三姑打了电话，说表妹半路差点被人拐卖，刚找回来，叫她来这边领人。我觉得根据表妹的智商和胆量，大概是不适合给我当助理的。

    那张学生证我找道馆的新来助理们去调查了，他们的效率极高，果然浮梦的人脉极为强大，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这个女生的身份——

    她是四年前在回老家路上走失的一名大专女生，家人一直在到处找她，目前还是下落不明。

    “唉，看来她已经遇害了。”塞壬也待在我的道馆里喝茶道，“真是可怜。那个女鬼消失前的厉鬼相，是她遇害时的惨况吧，看来不仅被人勒住脖子，脸也被砸瘪了。”

    “她被拐卖的地方，和表妹被被带去贩卖的地方，就是桃花镇。”我说“那个遇害女生，是在拜堂时因为挣扎逃跑被杀的。她的灵散失得太多，我也只能读到她最怨恨痛苦的刹那记忆。”

    “那她的父母，还会一直找她找下去吧？不通知她父母吗？”塞壬问。

    “……不用了，起码给他们留下一些虚无的希望吧。”我道。

    “你不怕你的那些亲戚再次被这些异物缠住么？毕竟他们可是你秦君华的亲戚。”塞壬故意试探道，“比如我，就知道了你的这个软肋。”

    “软肋么？”我笑了一声，“那这些有点脑子的非人之物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主动招惹我，还有，我和神灵缠斗千年，你真的以为我会在乎这种微末的人情么？”

    “无情的智者啊。”塞壬露出微笑，“你可真是让神迷醉。你真是美丽，又恐怖。”

    “你们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问道。

    “总归不是人的样子。”塞壬咧嘴笑，“是凡人的语言，无法描述的形貌。或者说——

    风景。我是不敢再看第二眼的。”

    “我了解了。”我道，“能看到这一层，你也算是杂鱼里的将军了。”

    神灵和异物眼中所见的我，

    是运作不息，不能再看第二眼的天局。

    否则就要永远沉浸在天局的演算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