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唐修的车上，舒服的睡着了。

    本来天眼的功能就没有恢复，现在失去了天眼的复制品，我等于在某个层次上失明了。

    最后的感知力也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牺牲？”宁老板坐在床头问我。

    “那个蛊神，他已经等待做一个美梦，等了一千年了。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他？”我说。在和蛊神对视的时候，我的天眼稍微看到了他的过去。

    他是由凡人的思念和意志衍生出来的东西，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凡人。在古代，那个凡人和弟弟相依为命，然而两人都被选做了上等的炼蛊材料，在被炼蛊师折磨成药人之后，被投入了万蛊坑中。

    他们被蛊虫啃噬，为了活下去就要去吃其他的蛊虫，最后他们成功吃下了所有的蛊，然而他和弟弟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为了让弟弟活下去，他让弟弟吃了自己。

    弟弟吃了他变成了人头蛊——一种最终的蛊虫，还有着模糊可辨的人头，和恐怖虫躯的怪物。

    然而他却在无意中吞噬了弟弟的灵魂。

    最终兄弟俩形成了最终的蛊。那就是蛊神，就是我们在湖中所见的那个男人。

    他可以说已经不是人类了，是蛊虫的集合体。但是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兄弟俩中的哥哥。

    他一直想再次见到弟弟，但是就连做梦也不会梦到。

    他像捡破烂一样，找到了那个残存的机械神的半身，并利用那个机械巨神的残余能量活了下来，不断的睡眠和做梦，但是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弟弟。

    其实那对兄弟的缘分已绝，他们和原始的命灵做过交易，彼此都希望对方能够活下去，支付的代价就是永生永世不见。

    但是宁老板许给了他一个美梦，那个美梦甚至可以超越命灵的诅咒。而我给他的天眼的复制品，能够让美梦的一刻凝聚，让他在梦中真正遇到自己弟弟的魂魄，让他沉醉其中，永世不醒。

    那个蛊神，确切的说的确不算是神灵，只是执着的人魂。

    而命灵看上了他弟弟的人皮，便撕掉了他弟弟的脸面，当做了自己作为人出生后的模样。

    那就是李玄清出生之前的事，也是李玄清长相的由来。

    但愿，那个蛊神终于得到了安息。

    “你还是如此悲悯凡人。”宁老板摸着我的额头，“现在你等于完全‘瞎’了，甚至无法再看清神灵的‘真实’，便如同凡人一样会受到神灵的摆布。你还能解开接下来的谜题么？”

    “那你来做我的眼睛吧？”我道。

    “好，那我替你来看穿神灵的迷雾，但是我的洞察力，可是远远比不上天眼。”宁老板笑了一声，“秦君华，你现在都快成为完全的废物了，你说我是不是该一口气吃了你？”

    我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困意还是那么浓。

    我都懒得再张嘴说话。

    在我完全陷入睡梦前，我感到宁老板又给我盖了一床被子。

    这场觉睡得倒是安稳。

    当我终于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想要起床去上个厕所时，我发觉车子竟然停了。

    而且停在了一个特别荒凉的地方。

    周围似乎是一片，被拆迁了一半，然后就荒废掉的荒地山丘。

    车子所在的路，都是那种勉强开出来的土路。

    车里竟然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

    我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我。

    从车窗可以看到那辆旅游大巴也歪歪斜斜的停在不远处，同样是空空如也。

    人都去哪里了？

    我连忙下了床，四处翻找，才在柜子里找到了我走路用的肢具和拐杖。

    宁老板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我自己利用冰箱里的食材煮了饭，等到了快天黑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们回来。

    不得已，我只好继续在车里等，反正车里的食物和水还足够撑一阵子的。

    夜深了，手机也没有信号。

    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只能躺回床上，看着电脑里储存的电影打发时间。

    然后睡觉。

    其实完全睡不着了。

    就这样，过了一天，没有任何人回来的迹象。

    我感觉自己被遗弃了。

    半夜里，我试着来到了驾驶舱，但是完全搞不懂怎么开车，倒是找到了开车门的按钮。

    打开车门后，冷风呼呼的吹进来。

    我摸索着来到了车外，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车里面的灯是亮着的。

    我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手电照明，试图爬上靠近我的一个不算高的小土丘。算是手脚并用的爬上那个正常人几步就能上来的土丘后，我竟然看到了远处有个地方也发出了亮光。

    那似乎是一条街道才能发出的亮光，是一整片区域都在发光！

    但是那种距离，我在黑夜里肯定没法自己过去。

    我叹了口气，只能从土坡上下来，然后去旅游大巴里看看。

    旅游大巴的车门还是大敞着的，但是台阶比唐修的房车高多了，我依旧是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的。

    翻了翻这些异神留下来的行李，发觉他们甚至连像样的行李都没带，行李包里都是些零食啦报纸啦什么的。

    原本我得到的那个寻宝指南本子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在这旅游大巴上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

    我现在完全失去灵视力和对神灵的感知力了，所以也无从辨别到底这附近到底有没有神灵的存在。

    宁老板把我留在这里，起码说明这里是暂时安全的。

    我该不该冒险一搏呢？

    本来，我以为，只要再等一等，起码宁老板他们会回来，但是他们一点回来的迹象都没有。

    我想了想，便找到了笔和纸。

    利用大巴车上的便笺，我召唤出了蝶符和目视符。然后用急救箱里的绷带缠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要让蝶符的蜻蜓带着目视符来代替我的双眼。

    在和神灵交涉过程中，失去了灵视就等于瞎了。甚至连最起码的幻象都看不破。

    而肉眼非但没有作用，甚至还会因为双眼所见的东西被神灵所迷惑，引诱走向疯狂。

    我用符咒代替视力，就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符咒带来的“灵视野”是有限的，甚至是晃动和模糊不清的，所以我还需要一根盲杖。

    盲杖就用我在垃圾堆里捡到的一根竹竿替代。

    有了这些装备，我也便可以不用顾忌黑夜和白天，去探索那发光的区域了。

    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一场艰难的跋涉。

    穿过高低不平的荒地，最后即将来到那片发光的地方时，我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宁老爸等人一去不返了。

    他们是被发光之地的景象给深深迷住了。

    那景象实在是太过迷幻和美丽，让凡人和神灵都流连忘返，甚至忘记了时间。

    而我之所以没有被迷惑，是因为，我在符咒上动了手脚，把和蝶符目视符共享的“视觉”弱化成了“字符”。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那“美景”对我的诱惑。

    也就是说，本来看不见东西的我，只能靠着蝶符传过来的影像找路，但是在到达发光之地时，蝶符传过来的，不是影像，而是“文字”。

    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感慨那景象的巨大美感，就算是转化成了文字，我也差点迷失其中。

    说简单点就是，发光的原来是一片废墟前面的一条沟渠，沟渠里的水凝结成水晶一般透彻，里面散发着迷幻的光辉，并凝结了凝固的五彩云霞，许多美丽的锦鲤在其间游弋或者静止。

    我这样说，是无法描述起亿万分之一的美感的。

    神看了都会会心微笑，忘记时间驻足观望，而凡人更是可能因此永远留在此地，成为枯骨。

    宁老板他们，正是因为欣赏这样的美景，而忘记了时间，一直留在沟渠旁边。

    “爆符！”我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几十张爆符尽数抛出，全部撒在沟渠里，顿时引发了连串的爆炸声。

    我大概是打碎了那些让神迷醉的美景，因为我的耳边传来了宁老板的惊呼声：“君华！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浑身这么脏？”

    “因为我是爬过来的。”我说。而且我这次带了护膝和手套。

    “我的天！！你怎么可怜成这样！我只是留你在车上睡一会儿，你就急着找过来了，跟着小孩似的！”宁老板抱怨道“我带你去车里换衣服洗澡，顺便帮你疗伤。”

    “你们已经在这里留守了一天一夜了。”我道。

    “哎？有那么久么？我们就是觉得这里的水沟很奇怪，稍微看了一会儿。顶多五分钟。”李玄清的声音响起，“哇，水沟都被炸烂了！鱼都不见了！”

    “等等再说那个，我要带君华回去疗伤。”宁老板道，“他身上都是划伤。”

    “我去拿担架。”唐修道。

    “不用了。”我笑了一声，“不错的口技呢，差点就瞒过我了。是不是感到我的‘身体’很僵硬呢？”

    说罢，我握紧手指：“延爆！目震！阵！”

    三张大符同时使用，带来了又一波剧烈的爆炸，这次爆炸的冲击波甚至将我掀翻在地——我半天才勉强坐起来，然后解开了眼睛上蒙的绷带。

    在我的眼前，不远处，是抱着一节粗木头、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锦鲤鱼怪，它的七八只长长的鱼鳍，还在紧紧抱着那烧得焦黑的木头上，木头被我贴上了混淆符，让这怪物以为那就是我。

    它不仅能够制造迷惑人的美景，还能用甜言蜜语来迷惑人。

    不过就像我预想的那样，这种有着炫目迷惑技能的神灵，本体都弱得很。不然玄清和宁老板也不会大意的直接过来查看。

    爆符威力并不是很强，但是加上阵符，通过阵符不断运转，爆的威力也可以被提升好几个档次，相当于好几枚手雷的威力，对付柔弱的锦鲤神足够了，而目震符则可以限制这种爆炸力的区域，不至于造成大规模的伤害，伤到周围被迷得七荤八素的那些神灵们。

    如果我还有天眼，这种迷惑技能根本不足一提。

    我叹了口气，看着还蹲在沟渠边、如梦方醒的那群傻子们。

    好在我一个人也能干掉一个神灵，不然大家真的都轻易在这里gg了。

    那个沟渠，好像就是以前的老建筑区的人们挖出来排水的。

    真·阴沟里翻船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