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武器-多情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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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杀人的人

    (一)

    萧少英又醉了。

    这次他醉在老虎楼.就象是个死人般倒在柜台旁。

    一个人醉了后,好象总是会变得比平时重三倍。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要抬起个已烂醉如泥的醉汉,绝不是件容易事。

    尤其是萧少英,老虎楼出动了三个伙计,却连搬都搬不动他。

    这个人简直比石头还重。

    坐在柜台上的老板娘早看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冷笑道:这小子已醉得象是堆烂泥,你们难道连堆烂泥都没有法子对讨吗?伙计们——个个垂下头,不敢开腔。

    萧少英却突然张开了一只眼睛,瞪着老板娘.笑嘻嘻道:你错了。老板娘沉下了脸。

    她生气的时候,看来还是很媚,尤其是一双眼睛,更可以迷死人。

    附近百里的人都知道,老虎楼的老板娘,是个可以迷死人的女只可惜谁也没有胆子到这里来让她迷一迷。

    这地方叫老虎楼,就因为有条母老虎。

    母老虎就是这个迷人的老板娘,据说连老板都已被她连皮带骨吞又下去。

    萧少英眯着眼笑道:你看来一点也不老,更不象老虎,我也不是烂泥。老板娘居然笑了笑,笑的时候更加迷人:不是烂泥是什么呢?萧少英道:是一种小虫,没有骨头的小虫,这种小虫就叫做泥。老板娘笑道;看不出你倒还蛮有学问的。

    萧少英也笑了;我本来就是个很有学问的人,而且少年英俊,喜欢我的女人,从这里排队一直可以排到马路上去。老板娘突又沉了脸,道:那么你就赶快给我滚到马路上去,不营你是烂泥也好,是小虫也好.都得赶快滚!萧少英却还是笑嘻嘻地道:只可惜小虫也不会滚,烂泥也不会滚。老板娘冷笑道;你是不是想找死?萧少英立刻摇头道:不想。老板娘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

    萧少英道: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的。老板娘怒道:你究竟想来干什么?

    萧少英道:我想找你陪我睡觉。

    老板娘的脸色变了,伙计们的脸色也变了。

    这小子看来真有点活得不耐烦的样子.居然敢到老虎头上拔毛。

    老板娘突然一拍桌子,喝道:给我打,重重地打!打字说出口,楼上的客人已溜了一大半,七八个伙计却全都围了上来。

    也不知道谁提起张木凳,就往萧少英脑袋上砸了下去。

    哎哟一声,萧少英的脑袋还是好好的,木凳却已四分五裂。

    伙计们一惊、一怔.又怒吼着扑上去。

    只听劈劈啪啪一阵响,扑上去的伙计,全都已踉跄退下,两边脸已打得又红又肿。

    萧少英却还是嬉皮笑脸地站在地上.看着老板娘,道:我说过,我只不过想来找你陪我睡觉,并不是来挨揍的。老板娘狠狠地盯着他,忽然又笑了。

    这次她笑得更甜、更迷人,柔声道:你老远的赶来,真的就是为了我?萧少英立刻点头道:绝不假。

    老板娘媚笑道;看来你倒是个有心人。

    萧少英道:不但有心,而且还有情有义。

    你贵姓?

    姓萧.吹萧引凤的萧。

    老板娘吃吃地笑道:可惜我不是凤凰,只不过是条母老虎。萧少英也吃吃地笑道:可是在我眼里看来,你这条母老虎简直比三百只凤凰加起来还要美得多。老板娘笑道:原来你不但有学问,还很会说话的。萧少英眯着眼,道:我还有很多别的好处,你慢慢就会知道的。老板娘看着他.眼波更迷人.忽然道;再摆酒来,我要陪萧公子喝几杯。酒是好酒.人是美人。

    萧少英本来已醉了,现在更连想清楚一点点都不行。

    老板娘已替他斟满了一大碗,微笑道:我看得出萧公子是英雄,英雄喝酒是绝不会用小酒杯的,我先敬你三大碗。莫说三大碗,就算三百碗,我也喝了。

    萧少英捧起了碗,忽又皱起眉,压低声音.道:这酒里有没有蒙汗药?老板娘抛了个媚眼,笑道:这里又不是卖人肉包子的十字坡,酒里怎么会有蒙汗药?萧少英大笑,道:对,这酒里当然不会有蒙汗药,何况,既然是老板娘亲手倒的酒,就算是毒药,我也照喝不误。他果真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一下子就把一大碗酒全都倒下了肚,又伸出手,摸着老板娘的手,眯着眼道:好白的手,却不知香不香?老板娘银铃般笑道:你闻闻看.香不香?

    她居然真的把一只又白又嫩的手,送到萧少英鼻尖上。

    萧少英捧起这只手,就象是条嗅到了色腥的馋猫,左嗅右嗅.嗅了又嗅,忽然大笑了两声,一个筋斗倒在地上,砰的一声,竟是头先着地。

    老板娘皱眉道:萧公子,你怎么又醉了?

    萧少英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这次才真的完全象个死人一样。

    老板娘忽然冷笑道:放着阳关大道你不走,你偏偏要往鬼门关里来闯!她又沉下脸,一拍桌子:拖下去打.打不死算他造化,打死了也活该。伙计们已开始准备动手,突然一个人冷冷道:打不得!客人居然还没有走光。

    角落里的位子上,还有个灰衣人坐在那里自勘自饮,喝的却不是酒,也不是菜。

    他喝的居然是白开水。

    到酒楼上来喝白开水的人倒不多,他的人看来也象是白开水一样,平平凡凡,淡而无味,脸上也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老板娘盯了他两眼,厉声道:你是他的什么人?灰衣人道:我根本不认得他。

    老板娘道:既然不认得,为什么要来管他的闹事?灰衣人道:因为我也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话的声音也同样平淡,就好象和尚在念经,替死人超度亡魂念的那种经。

    老板娘冷冷道:莫非你也是想来找我陪你睡觉?灰衣人道:不是。

    老板娘冷笑道:那么你就是来找死……

    灰衣人道:也不是找死,是找死人。

    老板娘说道:这里没有死人。灰衣人道:有。老板娘忍不住问道:在哪里?

    灰衣人道:我数到三,你们还不滚下楼去,就立刻全都要变成死人!老板娘的脸色又变了。

    灰衣人已放下杯子,冷冷地看着她。

    -!

    他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没有表情却往往就是种最可怕的表情。

    老板娘看着他,心里竟不内自主觉得有点发冷。

    她见过的英雄不知道有多少,见过的杀人凶手也不知有多少.但却从来没有能让她觉得害怕。

    她实在看不透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不透的人,通常也就是最可怕的人。

    老板娘倒抽了口凉气,已听见这个人冷冷地说出了第二个字。

    胆小的伙计,已忍不住想溜了,老板娘眼睛里却突然发出了光-

    个轻衫少年已从外面绕过去,绕到灰衣人的身后,手里的刀也在发着光。

    这少年正是老板娘的小老板,能做老板娘的入幕之宾并不容易。他不但嘴甜,而且刀快。

    老板娘笑了,微笑着向这灰衣人抛了个媚笑,吃吃地笑道:你不想要我陪你睡觉,却想找死,难道我长得很难看?她长得当然不难看,她只希望这灰衣人能看着她,好让那少年-刀砍下他的脑袋。

    灰衣人果然在看着她,

    刀光一闪,年轻少年的刀己劈下。

    果然是快刀!

    灰衣人没有回头,没有闪避,突然反手一个肘拳撞出去。

    楼上每个人立即全都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轻衫少年的刀明明已快劈在灰衣人的脖子上,只可惜刀锋还没有够着部位,他自己的人已被撞得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再倒下,软成了一滩泥。

    不是那种没有骨头的小虫,是泥。

    小虫是活的,泥是死的。

    灰衣人还是冷冷地看着老板娘。

    他这反手一撞,既不好看,也没有任何巧妙变化。

    他的招式只有一种用处

    ——是杀人!

    三字已经快说出来了,老板娘也已笑不出,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灰衣人道:是你的地方。

    老板娘道:但你却还是要我走。

    灰衣人道:不错。

    老板娘跺了跺脚.道:好,走就走!

    她的确想走了,谁知道就在这时,桌子底下忽然有人道:走不得。桌子底下只有一个人,一个本来已经绝对连动都不能动的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却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老板娘又怔住。

    她实在想不通,她在酒里下的迷药,本来是最有效的一种。

    萧少英用两只手抱着头,喃喃道:好厉害的蒙汗药,好象比我上次在十字坡吃的那种还凶,害得我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他忽然向老板娘笑了笑,又道:这种药你还有没有?老板娘脸色已发青,道:你……你还想要?

    萧少英点头道:我最喜欢喝里面加了蒙汗药的酒,你还有多少,我全要。老板娘突然转身,想逃下楼去。

    只可惜她身子刚转过,萧少英已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道:我说过你走不得的。o老板娘吃吃笑道:为……为什么?

    萧少英道:你还没有陪我睡觉,怎么能走。老板娘瞪着他,一只眼睛又渐渐地眯了起来,嘴角又渐渐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柔声道:楼下就有床.我们一起走。萧少英大笑,忽然出手,一把挟住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揪了起来。

    可是他并没有下楼,反而走到那灰衣人面前。

    灰衣人冷冷地看着他,脸上依然全无表情。

    萧少英也看了他几眼,道:你好象真的不认得我7灰衣人道:嗯。

    萧少英道:可是别人要打死我的时候,你却救了我。灰衣人道;嗯。

    萧少英谊;我本该谢谢你的.可是我知道你这种人-定不喜欢听谢字。灰衣人道:嗯。

    萧少英看着他杯子里的白水,道:你从来不喝酒?灰衣人道;有时也喝。

    萧少英道:什么时候你才喝?

    灰衣人答道:有朋友的时候。

    萧少英问道:现在你喝不喝?灰衣人道:喝。萧少英又大笑,忽然大笑着将老板娘远远地抛了出去,就好象摔掉了只破麻袋。

    灰衣人道:你不要这女人陪你睡觉了?

    萧少英大笑道:有了朋友,我命都可以不要,还要女人干什么?(二)

    夜凉如水,却美如酒。

    在屋顶上仰起头,明月当空,繁星满天,好象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来。

    摘来下酒。

    萧少英和灰衣人,一个人抱一坛酒,坐在繁星下,屋顶上。

    要喝酒,换一个地方去喝吧。

    为什么要换地方?

    这地方该死的人还没有死光。

    那你喜欢在什么地方喝酒呢?

    屋顶上。

    萧少英大笑道:好,好极了。

    灰衣人道;你也在屋顶上喝过酒?

    萧少英道:在棺材里我都喝过。

    灰衣人石板般的脸上居然也露出笑意:棺材里倒真是个喝酒的好地方。你想不想试试?

    想。

    我们先在屋顶上喝半坛,再到棺材里去喝,怎么样?好,好极了。

    半坛酒很容易就喝完了,要找两口可以躺下去喝酒的棺材,却不容易。

    萧少英的酒量实在不错,但无论酒量多好,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喝醉的时候。萧少英是人!

    现在他眼睛已发直,舌头也大了,喃喃道:棺材店在哪里?怎么连一家都看不到?灰衣人道:要找棺材,并不一定要到棺材店里找。萧少英大笑道;一点也不错,要吃猪肉,也并不一定要到猪窝去。他忽然又不笑了,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棺材?灰衣人道;有死人的地方,就有棺材。

    萧少英声音压得更低,道: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死人?灰衣人道:老虎楼。

    萧少英立到点点头.道:不错,那里刚才还死了个人。刚点完头,忽然又摇头,道:还是不行。

    灰衣人道:为什么又不行呢?

    萧少英道:那里只死了-个人,最多也只有一口棺材。灰衣人道:两个人既然可以用一张桌子喝酒,为什么不能坐在-口棺材里?萧少英又大笑:点也不错,我们两个人都不胖,就算躺在一口棺材里,也足足有余。

    (三)

    老虎楼后面的小院子里,果然摆着口棺材。

    崭新的棺材上好的木头,四面的棺材板都-尺厚。

    看来这老板娘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并没有因为人死了就忘了旧情。

    可是死人还没有摆进去。

    店已打了烊,楼上却还流肱灯光,显然还有人在上面为死人穿寿衣。

    萧少英拍了拍棺材板,喃喃道:这倒是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我死了之后,能有这么一口棺材,也就心满意足了。灰衣人道:你-定会有的。

    萧少英道:为什么我-定会有?

    灰衣人道:因为你有朋友。

    萧少英大笑,笑声刚出,又立刻掩住了嘴:现在我们还没有开始喝酒,若被人发现了.岂非煞风景?灰衣人道:所以你就应该赶快躺进去,赶快开始喝。萧少英道:你呢?

    灰衣人道;我不急。

    萧少英一条腿伸进了棺材,忽然又缩回来,笑道:你是客人,我应该让客人先进去。灰衣人道:不客气.你先请。

    萧少英又笑了:先进棺材又不是什么好多,有什么好客气的?他终于还是抱着酒坛子,先坐了进去。

    灰衣人看着他.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道:棺材里面怎么样?萧少英道:舒服极了,简直比坐在床上还舒服。灰衣人谈淡道:你觉得很满意?

    萧少英道:满意极了。

    灰衣人冷冷道;那么现在这口棺材就是你的了,你就躺下去吧。萧少英好象还听不懂他的话,笑嘻嘻道:酒还没喝完,怎么能死?灰衣人道;不能死也得要死。

    最后一个死字刚出口,他的手已闪电般伸出,斜切萧少英的后颈。

    这一着也完全没有花招变化,却也是杀人的招式!

    萧少英就算很清醒,就算手脚都能活动自如,也未必能闪避这一掌。

    何况他现在已经醉了,又已坐在棺材里。

    棺材总是不会太宽敞的,能活动的余地绝不会太多——死人本就不会冉需要活动的,这灰衣人要杀人的时候,居然还先要人自己躺进棺材里再动手。

    他不但出手快,用的法子也实在太巧妙,他实在已可算是个杀人的专家。

    萧少英已闭上眼睛。

    你遇到了这么样一个人,除了闭上眼睛等死之外,还能怎么样?

    只听波的一声.有样东西已被击碎,鲜血大量涌出来。

    碎的却不是萧少英的头,而是酒坛子,流出来的也不是血,是酒。

    灰衣人这闪电般的一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砍在酒坛子上上。

    萧少英却好象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着眼睛怔了半天,才大声道:我们讲好了一起找个棺材喝酒的,你怎么把我的酒坛子打破?灰衣人冷冷地看着他,好象也看不透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醉了?

    萧少英火更大;谁说我醉了?我比狐狸还清醒十倍。灰衣人道;你还要喝?

    萧少英道:当然要喝。

    灰衣人的心沉了下去。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好象已落入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圈套。

    一个看来好象很滑稽、很荒谬,其实却恶毒无比的圈套。

    灰衣人道:好,我这里还有酒。

    他将左手抱着的酒坛子递过去,萧少英立刻就笑了.却不肯接下这坛酒,你为什么还不坐进来?萧少英道。

    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有什么意思?萧少英道。

    灰衣人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道:好,我陪你喝。萧少英展颜笑道:这才是好朋友,今天你陪我喝酒,改天你就算叫我陪你死,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灰衣人嘴角又露出了种残酷的笑意,终于迈进棺材,坐了下去。

    萧少英问道:你还有多少酒?

    灰衣人道:还有一大半。

    萧少英道:好,我们-个人喝一口,谁也不许多喝。灰衣人接着道:好,你先喝。

    萧少英道:你是客人.你先喝。

    灰衣人只有捧起了酒坛子,跟一个已喝醉了的醉汉争执,就好象跟长舌妇斗嘴一样的愚蠢。

    谁知他这口酒还没有喝下去,波的一响,手里的酒坛子竟也被打碎,暗褐色的酒就象是血一样,溅得他满身都是。

    灰衣人脸色刚变了变,萧少英的人竟已扑了过来,压在他身上。

    棺材里根本没有闪避之处,他也想不到萧少英会这么样不要命地蛮干,他身子虽被压佳,手已腾出来.按住萧少英后腰的死穴。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砰的一响.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棺材的盖子竟已被人盖了起来。

    灰衣人这才吃了一惊,想推开萧少英,谁知这醉鬼的人竟比石头还重也就在这时,外面已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竟会有人在外面把这一口棺材钉上了钉子.封死了。

    (四)

    棺材里又黑又闷,再加上萧少英的一身酒臭,那味道简直要令人作呕。

    灰衣人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难道你早巳知道我是什么人?萧少英笑了笑,道;你叫王桐,是个杀人的人,而且是来杀我的。他的声音已变得很冷静,竟似连一点醉意都没有。他没有说错。

    王桐只觉得胃部收缩,几乎已忍不住真的要呕吐。

    萧少英道;你当然也已知道我是什么人。

    王桐道:但我却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少英道:你是应该懂得的。

    王桐的手又按到他的死穴上,冷冷道:我现在还是随时都可以杀了你。萧少英道:你若杀了我,你自己就得活活地烂死在这棺材里。王桐挥手,猛击棺材。

    棺材纹风不动。

    萧少英悠然道:没有用的.一点用也没有,这是口加料特制的棺材,你手里就算有一把斧头.也休想能劈得开。王桐道:难道你自己也不想活着出去。

    萧少英笑道:既然是好朋友,耍喝酒就在一起喝,要死也一起死。他又叹了口气,道:何况,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本就已是个快死的人了。王桐道:哦。

    萧少英道:双环门不要我,天香堂又一心要我的命.我活着本就已没有什么意思.何况,葛停香若已准备要一个人死,这人怎么还活得下去王桐冷笑,但心里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萧少英道:可是我就算要死,也得找个垫背的,陪我一起死。王桐道;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萧少英接着道:我并没有找你,是你自己来找我的。王桐突又冷笑,道:就算要死,我也要你比我先死。i萧少英淡淡道:你若先杀了我,一个人在棺材里岂非更寂寞?我若死了,你陪着个死人躺在棺材里,那滋味岂非更不好受?他微笑着,又说道;所以我知道你一定绝不会杀死我的,我们究竟是谁先死,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王桐咬着牙,道:我若先死了,你还可以叫那老板娘放你出去?萧少英道:很可能。

    王桐道:你跟她本是串通好的?

    萧少英笑道:这次你总算说对了。

    王桐道:你们故意演那一出戏给我看,为的就是要激我出手。萧少英道: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杀人,绝不会让我死在别人的手里。王桐道:我也看得出那些人根本杀不了你。萧少英接着道:所以你乐得做个好人,让我感激你,就不会再提防着你,你出手杀我时,就一定会方便得多了。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甚至还要我自己先躺进棺材里再出手,这岂非太过份了些。王桐沉默着,过了很久,也不禁叹道:看来我好象低估了你。萧少英接着道:你本来就是。

    王桐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萧少英道:想死。

    王桐冷笑道:谁也不会真想死的。

    萧少英接口道:你也不想死?

    王桐没有否认。

    萧少英又笑了笑,悠然道:不想死也有不想她的办法。王桐道:什么办法?

    萧少英问道:葛停香是不是很信任你?

    王桐道:嗯。

    萧少英道:你的朋友他当然也会同样信任。王桐冷冷道:我没有朋友。

    萧少英接道:你有,我就是你的朋友。

    王桐道:哼。

    萧少英道:两个人若是早巳被人封死在-口棺材里,不是朋友也变成了朋友。王桐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我若说别人是我朋友,他也许会相信,但是萧少英……萧少英道:萧少英并不是双环门的弟子,萧少英已被双环门赶了出去。王桐道:你难道要我带你去见他?

    萧少英道:你可以告诉他,萧少英不但已和双环门全无关系,而且也恨不得双环门的人全都死光死绝,所以……王桐道:所以你认为他就一定会收容你?

    萧少英道:现在天香堂正是最需要人手开创事业的时候,我的武功不弱,人也不笨,他应该用得着我这种人。他微笑着,又道。你甚至可以推荐我做天香堂的堂主,我们既然是朋友.我能在天香堂立足,对你也有好处。王桐沉默着.似乎在考虑。

    萧少英道:以你在他面前的分量,这绝不是做不到的事。王桐道:你想要钱?

    萧少英道:当然想要,而且越多越好。

    王桐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少英道:我喜欢喝酒.又喜欢女人,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事。王桐道:你为什么不去做强盗?

    萧少英道:就算要做强盗,也得有个靠山。现在我却象个孤魂野鬼一样,随时都得提防着别人抓我去下油锅。王桐道:所以你要我拉你一把。

    萧少英道:只要你肯.我绝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好处。王桐接口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少英道:因为这本是对彼此有利的事。王桐道:我若不肯呢?萧少英淡淡道;那么我们就只好一起烂死在这棺材里。王桐突然冷笑,道:你以为我怕死?萧少英道:你不怕?王桐冷冷道:我这一生中,根本就醋执将生死两字放在心上。萧少英道:真的?王桐闭上了嘴,拒绝回答

    萧少英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答应,我们就只有在这里等死了。王桐根本不睬他。

    萧少英道:这棺材下面,虽然有洞可以通气.但是我已跟老板约好,半个时辰鹤忠若还没有把消息传出去,她就会把这口棺材埋入土里了。他叹息着,喃喃道:被活埋的滋味,想必不太好受。王桐还是不理不睬。

    棺材里的两个人,好象都已变成了死人。

    萧少英也已闭上眼睛在等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好象已过了几千几万年一样,两个人身上,都已汗透衣裳。

    忽然间,棺材似已被抬了起来。

    萧少英淡淡道:现在她只怕已准备把我们埋进坟地里了。王桐冷笑,笑得却已有点奇怪。

    死,毕竟是件很可怕的事。

    棺材已被抬上了辆大车,车马已开始在走。

    这地方距离坟场虽不近,却也不太远。

    王桐忽然道:就算我肯帮你去说这些话,葛老爷子也未必会相信。萧少英道:他一定会相信。

    王桐道:为什么?

    萧少英道:因为我本就是个浪子,从小就不是好东西。王桐冷冷道:这点我倒相信。

    萧少英道:献忠这种人.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何况,你说的话.在他面前一向都很有分量。王桐似乎又在考虑。

    萧少英道:这两点若还不够,我还可以想法子带两件礼物去送给他。王桐道;什么礼物?

    萧少英道:两颗人头,杨麟和王锐的人头。王桐深深吸了口气,似已被打动。

    萧少英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着这两人,迟早总是祸害,这一点葛者爷子想必也清楚得很。王桐道:这两人本就已死定了。

    萧少英道:但我却可以保证,你们就算找一百年,也休想找到他们。王桐道:你能找得到?

    萧少英肯定地道:我当然有法子。

    王桐迟疑着,问道:我若答应你.你是不是能够完全信任我?萧少英道:不能。他苦笑着道:你现在答应了我,到时候若是翻脸不认人,我岂非死定了。王桐道:既然你不相信我.这句话岂非全都是白说的?萧少英道:但你却一定可以想出个法子让我相信你。王桐道:我想不出。

    萧少英道:我可以替你想。

    王桐道:说来听听。

    萧少英道:这里虽然很挤,可足我若往旁靠-靠,你还是可以把衣裳脱下来的。他笑了笑,接着又说道:你既不是女人,我也没有毛病,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绝不想非礼你。王桐好象已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萧少英道:我只不过要你将身上的护身金丝甲脱下来,让我穿上,那么你就算到时反悔,我至少还有机会可以逃走。王桐冷笑道;你在做梦。

    他又闭上了嘴,拒绝再说一个字,他对这护身甲显然看得很重。

    这时车马已停下。

    他们已可听见棺材外面正有人在挖坟。

    萧少英叹了口气,道:看来用不着再过多久,我们就要入土了。王桐道:所以你最好也闭上嘴。

    萧少英道:现在我只有最后一句话要问你。王桐道;好,你问吧。

    萧少英道:你这一辈子,究竟杀过多少人?

    王桐迟疑着,终于道:不多,也/F少。

    萧少英道:你出道至少已有二十年,就算你每个月只杀-个人,现在也已杀了两百四十个。王桐道:差不多。

    萧少英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还是比你先死的好。王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萧少英道:死在你手下的那两百四十个人,冤魂一定不会散的,现在只怕已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要跟你算一算总帐了。王桐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萧少英道:你活着时是个杀人的人,却不知你死后能不能变成个杀鬼的鬼,我不如还是早死早走,也免得陪你一起遭殃。王桐用力咬着牙,却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人,那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仿佛已全都在黑暗中出现。

    他越不敢想,却偏偏越要去想。

    砰的一声,棺材似已被抛放了坟坑。

    萧少英道:我要先走了-步了,你慢慢再来吧。他抬起手,竟似已准备用自己的手,拍碎自己的天灵。

    王桐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嘶声道:你…你……你要我怎么样?

    萧少英已感觉出他手心的冷汗,悠然道:是不是要我等你脱衣裳?